谈旭能点点头,看了看时间,打算出去了。

谈镜合叫住他,笑道:“爹,你原本不是在这屋子里的吗?现在怎么要出去了。”

谈旭能回过头,有微妙的得意。“我早就安排好了。让旅店的人给你这间房,然后我们在房里等你过来出洋相。”

“噗嗤――”谈镜合笑了一声,说:“您快去休息吧,这么操心我。”

谈旭能点点头,手搭上门旋钮,忽然他又出声道:“此番,你不是任何人的盟友,也就不能是任何人的朋友。”

看着父亲的背影,谈镜合收敛了笑容,认真道:“话虽如此,可盟友也未必是朋友。”

谈旭能摇着头笑叹一声,开门走了。

谈镜合盯着被合上的门看了一会儿,突然朝后仰过去。他倒在被褥上,对还站着的阿著说:“阿著,给我打盆洗脚水吧。打完你就去洗澡,这几日太难受了。”

“你不洗澡吗?”

谈镜合又强撑着困意坐起来,他说:“乖乖,我得先把我们这几天全部的事情都记下来。等你洗好我再去。”

阿著去洗澡后,谈镜合一边泡着肿胀的脚,一边拿钢笔在纸上记些什么。

“廿月初七,我和另外一位访员成功进入矿山,成为霍西矿矿工队的一员。新工一开始只是挖矿,但天很炎热,我们不断挥着铲子,不断流汗。”

“我不知道是谁示意他们这么做的,或许包工这样的职位就和古时的小吏一般,骂人打人都被默许。矿工们也没有反抗。我在某一次被责骂、鞭打的时候,故意举起石头向包工砸去。后面的结果是,我被几个包工联合在屋里打了一顿,棉衣因为被血渗透,出现一道道红印。我的工钱没了,后面几天我也没饭吃。”

小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读着新出的《烈报》。头版的纪实新闻是少爷亲自写的,语言很简单,可这篇报道却让《烈报》的销量有了显著的提升。还有人给《烈报》写信,说自己干过矿工,也有类似的经历,很能感同身受。

对于小菱向来充沛的感情,谈镜合摇摇头,选择暂时失明。

回家后这几天很是平淡,他养着伤,忙着新闻馆的运作,或去大学上课。但在平淡中他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变化,比如报纸销量的增长,比如学校里有个人跑过来,当面对他说:“谈圆,你做的报纸有人的存在感。”

虽然谈镜合对于“人的存在感”不是很能理解,但此刻哭鼻子的小菱或许正在诠释这一点。

“少爷,这篇报道我真是看一次掉一次眼泪。”小菱拿手帕抹抹眼睛。

“……你去洗个脸吧,待会儿来客人了我面子挂不住。”

小菱点点头,听话地去洗脸。谈镜合就坐到前台的位置,无聊地翻翻桌上的一本小说。是近些年流行的礼拜七派小说[1]。

“少爷。”

外头忽然有人叫自己。

谈镜合一抬头,果然是阿著。

“怎么了?”

“美人榻制好了。”阿著说着,让身后几个伙计进来。他们抬着一张美人榻,不断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