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虽然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去世,可从小到大,她总会被人提起。上官家的荣辱,亦与她离不开干系。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姑母健在,她大约会当上皇后。而生下的孩子,也会成为太子,承继大统。
当年的龚昭仪,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但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我知道了这想法的可笑。
上官家的兴衰,并非是姑母在不在世能够改变的。一个诞下了皇嗣的贵妃,不会让上官家风光得更长久,相反,会让先帝的打压来得更早更快。
棋子之间如何厮杀,只取决于对弈之人的权衡。可悲的是,无论姑母、上官家还是太后,其实都不过是那棋子罢了。
“若是陛下,陛下恨么?”我问。
景璘沉吟片刻,少顷,唇边浮起一抹苦笑。
忽然,他望向我的身后:“今日之事,你可想好了如何与他说?”
我愣了愣,循着他的目光回头。
远处,一人正骑马穿过宫道,匆匆驰来。
即便仍看不清面容,我也知道那是谁。
整个皇宫里,能肆无忌惮纵马驰骋的,除了景璘,就只剩一个人。
“时辰不早,朕该回去了。”景璘说着,声音已经有了些懒洋洋的,转身坐回了肩舆。
“朕下月就去扬州。”马蹄声越发近前之时,他转头来,对我说,“你若过得不高兴,便过来,朕为你留了宫室。”
说罢,他对我笑了笑,吩咐起驾,扬长而去。
春韶(六)
“你知道,如今京城女子最想梦到的如意郎君是谁么?”
坤华宫里,明玉倚在榻上,一边摸着怀里的碧眼奴一边问道。
我正将两只虎头鞋拿在手里比对,眼也不抬:“是谁?”
“琅琊王。”
我颇有些诧异:“琅琊王?”
“他现在可是风光,不但年轻英俊,还功勋卓著,更不必说还有王位。这样的人,如今全天下也就他一个,岂有不独领风骚之理?”
我想了想,也是道理。
听说这几个月来,给景珑提亲的人,已经要把宗正寺挤破了。更有人三不五时地到子烨面前来旁敲侧击,希望由他这个皇帝来保媒。
明玉叹口气,空出一只手来嗑着瓜子,道:“我记得上一回有这待遇的,还是圣上当齐王的时候。琅琊王这盛况,也就到了当年的六七成左右,却不能再多了。”
我自是知道子烨当年是如何风靡一时的。
没当说到这个,明玉便要将矛头对着我,指责我竟敢见色忘义,那么大的事瞒着她。虽然她和兄长的事也一直瞒着我。
“也不尽然。”我干笑一声,忙将话头转回景珑身上,“如今与当年不一样,琅琊王必是有更胜一筹的地方。”
明玉想了想,颔首:“也是。现在的人写琅琊王,就比当年写齐王猛多了。”
我来了兴趣:“哦?”
明玉道,“我前两日得了两本近来卖得最好的闺中书,都是琅琊王的,你知道那里头写了些什么?那里面写的是一个江南闺秀,本是许了人家,三月三踏青之时,偶遇了琅琊王。琅琊王对她一见钟情,也不顾她有婚约,强取豪夺,抢进王府里百般疼爱。”
说着,她兴奋地扔了手里的瓜子壳,凑过来,“这一段,不过是全书的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三都是在写如何疼爱,什么一夜七战,夜以继日的,啧啧,现在的人可真是敢……”
还没说完,我用力咳嗽一声,瞪她。
明玉愣了愣,转头。
阿珞正站在她身后,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似半懂不懂。
明玉随即笑眯眯,从容不迫道:“阿珞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