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已經跨入了阿鼻地獄,任他本來是凡夫俗子,還是王侯公卿,在這個沒有人性的地方,都是豬狗不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瀛公子一踏入此地,就聞到惡臭的血腥味,差點兒就站不住,兩邊的內侍反應及時,施手將公子扶著,便看前頭那陰陰暗暗的道兒上,領路的內侍回頭說:“這牢裡陰氣重,也是委屈了公子,然公子務必奴婢走一趟,待會兒,也好向國主復命。”那嗓子尖而細,森森的一張白臉,就像是這牢裡鬼魅一樣。
瀛公子只能盡力平復呼吸,腦中思緒雜亂,已猜不出何謂,唯有盼著這條路趕緊走到頭。是殺是剮,也比這般慢慢折磨他來得好。
這一段路,也不過須臾,瀛公子走走停停,幾次被什麼聲音驚擾,爾後也像是麻木去了,只一張臉血色褪盡,冷汗浸透了衣服。他們停在了一處牢房,那兒想是行刑的地方,燒著鐵焊和火爐,又熱又臭,牆上血跡斑斑,瞧得公子暗暗心驚。
跟隨著他們的武士打開了重鎖,“哐啷啷”地一陣響,牢門一打開,在燈火的映照之下,瀛公子這才看見了,那頭高高地吊住的一個人那人也不知犯了何事,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可說是脫去了好幾層的皮,若非他胸口還有些微弱的起伏,只怕旁人都以為他已經死去了。
忽地獄卒潑了桶餿水去,人就醒過來了。他睜著血紅的眼,好半晌,才總算看清楚了火光裡的人。當他們視線對上之際,瀛公子幾乎是雙腿一軟,若不是旁人一力攙著,早就跪了下去。
“……魏風?”公子無聲呢喃,滿臉的不可置信。
公子猛地推開了旁人去,闖進了牢房當中。他止步於魏風面前,睜大著雙眼,就近地打量著他:“……”幾天前還好好兒的一個少年,此下被折磨得不人不鬼,身上不僅沒有一處完好,就看他的腰胯下涼颼颼,血結成了塊,竟……竟是被人施予了宮刑。
瀛公子怔怔地睜著眼:“魏風……”他嘶啞地一輕喚,眼淚生生地墜落了一顆。這究竟是為何……?
為何?那浴血的人一雙渾濁的眼,良久,那干裂的唇翕動道:“公……子。”這“公子”二字,像是用盡了力氣發出來的一樣。
瀛公子只想當中必有什麼誤會,也顧不得自己將會如何,哽咽道:“我這就去見王父!”他剛要轉身,卻被內侍給攔住了去路。瀛公子素來不管對誰都和顏悅色,此刻板起臉來,呵斥道:“讓開,否則……休怪我必會治你不敬之罪!”
那內侍也不惶不懼,他朝公子緩緩地躬下腰,柔聲道:“公子要賜奴婢罪,奴婢不敢不受。可此事,為國主之命。”他抬起眼,看向了魏風,語氣森然地指說,“此人!是趙國派來的細作!”
瀛公子一頓。猛地,他轉回頭,也看著少年。
內侍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大牢中,激烈而尖銳地回響著:“此人的真實身份,乃是趙王的庶子,他作為趙國的棋子自小被送入了鄭國,伺機潛入王宮當中,蟄伏多年,意圖不軌!”
瀛公子久久不動,跟著,他緩慢地看過去。看起來那般質弱而消瘦的少年,此時卻是出奇地倔強,他抿了抿唇,強抑制著顫抖說:“這當中,想是有什麼弄錯了。”他說話時,泛著霧氣,視線飄到了遠處,“我去見王父。”他帶著希望篤定道,“王父一定……一定會聽我解釋的!”
眼看攔不住公子,內侍驀地高聲喚:“來人”瀛公子便見另一宮奴捧著東西過來,內侍冷眼瞥了瞥,轉過來對公子拜道:“請大公子親眼看看,這些”他指著那盤子上的東西,“就是魏風通敵的證據。”
木盤裡的,有幾個是從飛禽腿上截下來的信箋,此外還有一些信物等等,一看下來,都非鄭國之物。瀛公子拿起其中一張密信,打開來看,上頭的字跡,確實出自魏風之手。不單如此,那信中寫道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