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數月不見,他就發覺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最初那聽話地匍匐在他腳邊的狼犬了。他一日比一日難以拿捏,事到如今,他也漸漸琢磨不透,無極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兩人僵持數息,季容緩緩地吁出一股長氣。他喚:“無極。”無極循著那聲音抬起臉,齊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的身邊。齊王望著他的少年出神,問道:“你告訴寡人,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無極仰視著齊王,久久不眨的雙眼泛著如蛛網一般的血絲,他的拳頭死死地絞緊……
過了片刻,季容收回目光,大聲令嫪醜宣讀詔書,因無極收復皋奉有功,賜封武陽君,食邑五百戶,此等榮寵,已經可說是寵冠諸臣。然而,在這之後,齊王整整一月都不再傳召無極入宮。
第十六章 下
齊王久不私下召見無極,便是在朝上,對無極的態度也和其他朝臣並無不同,便有人暗中傳言,季容因無極濫殺一事,與其離心,盡管封了他為武陽君,實則寵愛不再。侯府裡的清客說,無極功高震住不說,最重要的是,王上最忌憚的,就是不聽話的臣子。武安侯放下棋子,命人備車。
武陽君府裡,無極在院子裡練刀,他刀法凌厲,揮刀如舞,一個紅裙少女坐在檐下繡著花。無極收刀走過來,問妹妹在做什麼。阿嬰說,我在繡香囊。無極問,是送給青城來的那個世子?阿嬰微笑,帶著少女懷春時的羞意,她輕聲問,莫非阿兄不喜歡他麼?
天下分裂,除了諸侯國之外,還有幾座城池獨自為政,他們在這中州裡勢力微弱,往往需依附強國生存。王宮外頭有一別院,用來收留這些諸侯送來齊國的公子。阿嬰善舞,入樂府習舞,陰錯陽差結識了青城來的質子。
無極問,為什麼是他?
青城質子比阿嬰年小,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少年。
阿嬰停下來,問他說,那阿兄你又是為什麼呢?
無極看著這與自己肖似的妹妹,阿嬰輕輕說,他們都說,王上的後宮裡有很多的女人,王上的寵愛,就像曇花似的,綻放的時候很美麗,卻也凋零得很快。
無極靜默著。阿嬰咬斷了針線,將繡好的香囊給了哥哥。無極問,為何送給我?
阿嬰說,阿嬰也喜歡哥哥。
無極一笑,輕道,哥哥也喜歡阿嬰。
此時,下人進來說,有客人來訪。無極走出去,來客是武安侯韓紹。韓紹帶了棋盤來,請無極下棋。那是一局殘局。韓紹以棋局作為江山的版圖,向無極闡述如今這個天下的局面。韓紹早已看出無極絕非泛泛之輩,他向無極描述了一幅波瀾壯闊的山河,試圖以此喚醒無極逐鹿天下的野心。 無極在一瞬間產生了動搖,可之後又清醒,驀地劍指韓紹。韓紹臉色從容,毫不懼死,風骨之正,連無極都不忍殺他。無極令人送客,韓紹向他拜別。
秋陽宮,季容近陣子都難以入眠,平日裡心神難安,有好幾次都喚無極,後來才想起自己令無極不准再入宮。深夜,季容驚醒。季容身上被薄汗浸透,嫪醜取了參丸讓他含服,季容緩過來後,問他,無極可曾求見?
嫪醜溫柔說,王上令武陽君閉門思過,武陽君如何敢來?
又說,王上若是想見武陽君,奴這就去命人傳喚他。
季容沉默須臾,說,寡人……是不是,太在乎他了?
嫪醜幫他掖被子,溫聲勸,王上是天命之君,不管是在乎,還是喜愛誰人,那都是他千百世修來的福分。
季容不語。嫪醜一直服侍季容,如何看不出,王上對無極的情誼非同一般。季容是個十分克己之人,對情愛之事也極其收斂,他對無極的各種讓步和偏寵,已經大大地違背了自身的原則。說到底,季容內心最怕的還是步上先帝的後塵。他也正是察覺到無極對自己的影響,欲要懸崖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