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鈤
”丁夫人直直一跪,立时就要叩首磕头,连身侧的岳银朱都拉她不住。
“原是丁夫人当面。”容暄瞥了一眼亲卫,遂言,“地上湿气重,莫要跪下去伤了膝盖着了寒。至于这大恩从何而来,本国公却是不知,还请夫人解惑。”
亲卫意欲搀扶,丁夫人却推拒尤甚不愿起身。几息之间,脸上已淌满了泪痕,更是连连道歉。
她直言,自己为了丈夫司徒梁日日念叨的先祖荣光而随他走错了路,又因爱慕荣华富贵而极力地催促他攀附权贵。
至于是做了什么事,受到何人指使,她这般的聪慧人当然是绝口不提。
“妾身不愿隐瞒自己有罪,只是因着无?人在意而有幸逃脱。”断了线的泪珠随着言语砸入石板,“本想求求文?昌伯夫人搭救夫君,只是事涉谋逆,谁敢踏这一滩浑水?我那时这般做,也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家产本就不丰,抄没之后?我更是无?处栖身。那时我绝望至极,只觉天地之间全无?存活之地。谁成想竟得?了长宣公主相邀,并赠我些?钱财好租赁屋舍,这才算是糊里糊涂有了着落。”
“我以为,国公不计较我的冒犯已是足够的宽宏大量,却不想您甚至费心托付公主对我多加照顾。活命之恩,如?何相报?”
岳银朱倒是不知此事,那双清眸泛起波澜,流盼间瞥过端坐的主君。
她俯身扶起抽噎的丁夫人,为她整理了耳边微乱的鬓发,问:“是公主将此事告知于你否?”
“正?是。”丁夫人颇为不好意思,随手拭过双颊,“只可惜我没用?,没什么可报答的,唯有来此见?恩公一面,必永世不忘!”
容暄脸上并无?得?色,仅带着讶然:“长宣公主不愿居功,竟据实相告,当真是君子也。那么,本国公自认君子也,亦不愿贪功。”
“若非夫人腹有诗书,便是想寻人相救也无?人乐意。到底是你的才华挽救了你的德行啊!往后?如?何谋生,才是夫人该用?心思量的。”
“夫人不必谢我,于我而言,不过一举手之劳耳。银朱,送夫人回罢。”
丁夫人闻言,连连点头。
她忽然又转身,对岳银朱深深行礼,垂首低语:“我这人,总以为别人仗着家世富贵,心底里往往瞧我不上。故而卑微讨好,只盼有一天亦得?为人上人。”
“岳小?姐不因我之境遇转变而变化神色,亦不因我之夫君而心有记恨。”丁夫人有些?不敢抬头,“所谓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大抵便是姑娘罢。”
岳银朱并未有所说教,只是示意她直起身子,默默陪她往外走去。
临将走出卫队之围,丁夫人正?欲请她停步,手中却陡然塞进一把绢布细伞,耳边传来柔婉声响:“还未请教夫人名讳。”
丁夫人慌乱地眨眼,抬手抹了抹眼角,喃喃说出:“云遮。”
“直是本来无?一物,青天白日被云遮。龙华寺主持写的这句诗令我十分喜爱,便摘了两个字作名,只是可惜也从无人相唤。”
“您说说,这么好一句,我怎么偏偏摘了这两个字出来?大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
岳银朱顿了顿,说:“我记下了。”
“做错了事是要受些?惩罚,受害之人不止我一个,自然不可轻飘飘地原谅丁夫人。”她略微抬起下颌,“但丁云遮,我亦期盼着与她的下一次会面。”
“如?果有的话。”
黑檀木所制的高大马车外无?繁杂之饰,车身仅作云纹雕刻,暗色丝绸织帘,瞧着像是富商人家所乘。
加之行进队伍有马车数辆,戍卫甚众,约莫六七百之数。连用?以拉车或是骑车的马都似是格外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