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暄闻言再?度垂眼,碑文已然被?神秘的力量重新镌刻,幻化成?了全然不同的模样:“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海上神仙。”
曾经自己在书房里悬挂的那?条字幅,忽然就在此显出了实感。
容暄像是隔着一道长长的鸿沟,有?幸与?过去的年轻的自己对望。
她神色莫名,陡然挑了挑眉。
那?道声音却不知?为何也停止了。
“可惜。”她说。
霎时?间?雷鸣电闪不断,像是正对此有?所疑问。
容暄细细打量着自己虎口间?深浅不一的疤痕,这些有?积年所累,也有?近来所获。
她淡淡道:“那?些话,不过是我欺骗自己的手段罢了。竟拿它来堵我,实在可笑。”
“义,我所欲也。权,亦我所欲也。”她仰头高望,“手中不握权力何来行侠仗义?我自不愿做有?心无力之人。”
“再?者,明知?百姓多苦多难,却只顾自己寄情山水间?而?抛却一切,难道不是一种?无担当的逃避之举?”她追问。
厉厉霹雳声愈重,震如天鼓极为慑人。
容暄则丝毫不惧:“登临高位本我所愿,自当为民行事;开女子称帝之先?河,更为意义深重、前所未有?,故而?之死靡它。”
“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是一举两得。”
“我知?晓,煌煌正道就在我的脚下。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刻正当其时?,谁都不可挡我! ”
她傲然直视天宇,双目厉色湛湛。
僵持中,她却又轻笑一声,颇为笃定地阖上眼。
……
容暄方才幽幽转醒。
她眨眨眼,想起在昏迷中自己似乎沉入了一段奇异的怪梦,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
她早已选定了前路,一遍又一遍地被?各色经历锤炼过心志,哪怕是曾经的自己来当面质疑,亦是问心无愧而?不愿退却。
随后轻轻动了动手指,容暄便察觉到些许异样。
她撑着身?子坐起,看见修长指尖上前些日子造成?的小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倒像从未有?过似的。
手指还泛着些许凉意。
祁隐推门而?入,瞧她醒来也不意外,只将端来的托盘搁在桌上,安静地提壶倒水、盛粥入碗。
跟在身?后的容一却是明显一喜,抱着满怀的公牒单膝跪到床榻边:“国公真是把我吓坏了!若不是祁先?生把了脉道您睡个小半天就能醒,我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容暄拍拍他的描银发冠,轻笑:“又不是你的过错,怎么就以死谢罪了?容三天天念叨你口中不避谶,小心他听了又来折磨你。”
“又不是打不过他。”容一干脆就被?带着跑偏了思路。
她正要调侃几句,忽而?反应过来什么。
“这样说来,我是睡过去了而?不是晕过去了?”
容暄凤眼一睁,转头看向祁隐,见他颔首,立时?绝望地将脑袋砸回枕头上,发出“邦”的一声响动。
微哑的声音从床上缓缓传来:“莫要将此传出去。不然,实在是于我定国公的形象有?损啊!”
因着卧房内皆是自己人,素日里威风凛凛的定国公此刻毫不掩饰地露出些少?年的肆意。
“国公放心。我只说您是由于劳累过度而?晕厥,外人当然知?晓不得。”容一根本难忍笑声,“但是昏睡亦是国公勤于公事的证明啊,也没什么的。”
“顶多被人家以为国公年纪太小,连睡觉都不好好睡呢!”
一只手伸出挥了挥,示意他放下东西就快走,省得一直在这儿没大没小地打趣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