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鈤
?媳妇说嘴, 撩起袖子一看,自己?的胳膊上也开?始泛红而逐渐凹凸不?平。
于是恐惧如海潮般自城西?涌起,飞快席卷汉阳全城,吞没一个又一个安分度日的百姓,又随之盯上了养尊处优的富商们。
这一座普普通通的城仿佛忽然变成了魔窟,逼得人人自危。
此刻,众生平等。
有人收拾了家?当细软就要逃离祖辈生长的地方,却见城门高锁而外有重兵,凡有异动之举必然命丧黄泉。
有人连夜躲出家?里?不?愿连累亲眷好友,却痛苦得站立不?得,忍不?住在路旁土中打滚,伸手?抓挠致留下血痕。
有人集聚了不?少平民闹到官府要说法,却惊觉那些?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冷漠官吏,也因?一无所知而惊慌失措。
那城中最是博学的老夫子,当即想起了魏朝旧事。他大声?高喊“官府要派人将我们全都烧死”,哈哈笑着陷入癫狂,一头撞向了知州府前的粗柱。
鲜血顺着木纹缓缓淌下,汇成无法忽视的一摊艳红。
血色如镜,倒映出汉阳城都督那惨白的脸。
他心里?已然用自己?平生听过的那些?最肮脏的话?,将吴德忠咒骂了千遍万遍。可仍然不?能消解哪怕一毫的浓重怨愤。
就这般地好运?
你姓吴的一出城,疫病就爆发了;疫病一爆发,你恰巧还带走城里?大半禁军早早地封城了。
我看你才是天命之子,那陛下不?若将皇位让给?你坐?
虽不?知这吴德忠为何忽然发疯,但他已是彻彻底底地命在旦夕就算汉阳城还不?被一把火烧掉、自己?还尚未染上怪病,他也快被绝望的百姓架刀上脖颈了。
而且更为无奈的是,他亦无法将事情推给?吴通判。这只会加重民众恐慌,怕不?是要惹得众人斩他祭旗起义??
都督用尽全力解释,才使得同样?慌乱害怕的府中官吏略微冷静了些?,勉强有模有样?地安抚暴动的百姓。
他们既是为保下自己?的性?命,也是不?得不?将希望投注于都督所说的话?:
要是想烧城,早就放火了。说不?准这来势汹汹的根本不?是疫病,只不?过是瞧着严重些?罢了,寻了好大夫来就迎刃而解了。吴通判想必正上奏朝廷请求派医师襄助,你等勿要放弃!
殊不?知都督日日忙得晕头转向,心间唯有一个荒唐想法
求求老天爷,随便指哪位星君下凡救救我罢!
这等要紧的时候,难道不?该有承载天命之人逢乱而出,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么?
自己?是否承载着天命?容暄不?知晓。
她?只是换上戎装,手?握长刀,任由?祁隐帮忙披好细细密密的绸布,用一块柔软的锦缎蒙住口鼻。
吴德忠殷勤地跑前跑后,讨好道:“国公,我已派人吩咐了城外守着的禁军,您直接带人进去就行,无须顾虑。”
容暄瞥他一眼,淡定?整理着覆面。
“怎么着,吴通判的意思是还要让我们国公感谢你么?”容一冷声?开?口,眉宇间都凝结着霜。
“不?敢不?敢!”吴通判连连叠声否认,“国公一片公心,爱民如子,下官实在佩服,愿意为国公尽微薄之力。”
容三收起一把素白绣花鸟的折扇,脸上挂着笑意:“吴通判所言极是。毕竟定?国公出身忠烈之门,又行救时之事,自然是公心可鉴。想来是胜过某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小人多矣。”
吴德忠呐呐无言,只得随意寻了个借口就飞快溜走。
纪实甫自外院走进,与他打了个照面。
“这个吴通判,此时倒也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