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个英雄,那身矜持的职业套装把她变成了一个懦弱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梁雪摸出手机,给梁肃打了个电话,那边才接起来,她就蹲在洗手池附近小声地哭了。
“我到底哪错了?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她问,“我哪不好,说一声让我改了还不行么?”
小时候没来得及哭出来的眼泪这回全补回来了。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像这样活着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没有苦尽甜来,一辈子就那么短,世界上“苦”只有一个字,却又有那么多花样,仿佛一辈子每天换着样的吃也吃不完似的。
梁肃沉默了半晌,跟她说:“实在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吧?回来哥再想办法给你找个别的工作。”
梁肃这一句话,梁雪忽然说不出什么来了,她想起那天她正式宣布找到工作了以后,她那哑巴爸爸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模样。孩子考上大学了,代表她有出息了,这意义和找到工作还是不一样,有工作,就是大人了。
是长大成人的一个重要的标志。
哑巴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啊啊”的声音,比比划划地告诉她,要好好干,要听领导的话,不要给别人找麻烦,要勤快,要认真努力,不要让别人挑出毛病来……
梁雪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说了两句挂断了梁肃的电话,擦干了眼睛。
她没有权利任性。梁雪想着,把凉水泼在脸上,拿出小包补妆,细细遮住红彤彤的眼圈,哑巴那双期盼的眼神,就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小孩子总是盼着自己被当成大人对待,可真变成了大人,才发现做“大人”,原来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这个周末,梁雪终于腾出半天的时间出来跟以前的朋友们吃了顿饭,胡蝶带了她的新男朋友来,是个长相一般但个子很高,很会说话的男人听说是她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也算是同事。
这傻妞总是抵挡不了会说话的人的魅力,当着所有人的面,胡蝶搂着她男朋友的胳膊喋喋不休地夸,他这么这么有智慧,那么那么聪明,好像连诺贝尔奖都配不上她男人似的。
最后男的本人都已经让她说得受不了尿遁了,胡蝶还在那边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他是我见过的第二聪明的人。”
常露韵问:“第一是谁?”
“柳蓉师父呗。”胡蝶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柳蓉。
柳蓉呛了一口果汁:“我压力好大。”
常露韵现在已经看不出青春期的时候珠圆玉润的模样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那些瘦骨伶仃的青春期少女都丰满了起来,还是她这些年离家求学,自己慢慢地变苗条了,反正是变成了一个毫不扎眼的路人水准。
可她依然称不上美人,甚至连中等偏上也算不上,只能算是大众水准,事实证明,“瘦下来会变成个大美女”这句话是比较扯淡的。只有她坐在那里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某种沉默而安静的气质,是个让人看起来相当舒服的女孩。
胡蝶问:“对了常瘦瘦,你最近忙什么呢?我听你妈说你连门都不出?”
常露韵说:“我在准备申请留学,天天蹲在论坛上和各大学校官网上查资料,往那一坐就好几个小时,我都快坐化了。”
柳蓉问:“怎么不找中介?”
“中介一个人好几万,这点事不值当的,都这岁数了,连申请个学校都找外援,将来真出去了我还活不活了?”常露韵说,“再说这个找别人做我也不放心啊柳蓉,你申不申?我觉得以你的背景申名校没问题的。”
梁肃偷偷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常露韵,心说这资本主义的小走狗,自己想走变成海外关系不说,还企图拉着他家那谁一起,实在是太心怀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