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气冷,小树林里更是没什么人会过来。

陆祉年弯下腰偏着头,问她:“我们去那边好不好?”

姜岁初眼尾还挂着泪,她瞟了眼陆祉年说的地方,点了点头。

陆祉年本来是握着她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俩人的手心相贴。

刚剧烈运动过,他的手很热。贴在她的手心,有些发烫,他牵着她走进树林里的那个亭子。

亭子里的石桌石凳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陆祉年用手拂去石凳上的枯叶,然后脱了校服垫在上面。

“坐这儿。”陆祉年拉过她。

姜岁初看着他身上单薄的卫衣,摇摇头,“你不冷吗?把衣服穿上吧。”

陆祉年没听她的,直接将她摁在垫了衣服的石凳上。

姜岁初双手绞着手指,仰头看着他,抽噎道:“你…你不冷吗?”

陆祉年弯腰拂去旁边石凳上的几片枯叶坐下,“还好。”

然后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问:“还想哭吗?”

姜岁初咬了咬唇,摇头,“不…不哭了。”

她虽是这么说,但眼睛里还是不断有泪流出。

她抬起手想去擦,但陆祉年比她快一步。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巾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脸,“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哭。”

姜岁初觉得自己因为没考好哭成这样已经很丢脸了,没想到居然还被陆祉年看到。

她垂下头,一下一下扣着手指,不说话。

见她不说话,陆祉年自顾猜测道:“同学欺负你了?”

姜岁初摇头,喃声道:“没有。”

陆祉年看了一眼她手里紧紧捏着的纸块,想到之前在办公室她被英语老师叫去谈话好像也是这样,把试卷叠成豆腐块。

一班和七班的英语老师都是关艳萍,他们班上午也做了随堂测验。

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手里的试卷能给我看看吗?”他低声问。

姜岁初一下子手心捏紧,将手背到身后,摇头说:“…不行。”

陆祉年清楚姜岁初是觉得丢脸,她从小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他的手臂搭在石桌上,食指轻轻敲了敲,思忖片刻后说:“我回教室拿点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会好不好?”

姜岁初一直没抬头看他,只是点头。

陆祉年看着她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的样子,无奈的勾了下嘴角。

他站起身手掌放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揉乱她的头发,一颗圆圆的脑袋看上去毛茸茸的才收回手。

他无声笑了下,说:“乖点,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

姜岁初扒拉一下被他揉乱的头发,低低的‘嗯’了声。

陆祉年走后,姜岁初有些无力地弯下腰将脸埋进腿里。

这些年,在乡下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面对那些亲戚的欺辱、同学的霸凌,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姜岁初只要你好好学习,考进市里的高中就能离她们远远的。

就能将自己救出这吃人的泥沼之中。

每一次考试后,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最前面时,她觉得自己又救了自己一点。

考试成绩,就是她这些年的另一根救命稻草。

它救赎着她快要被抛弃、贫穷、困苦、霸凌、羞辱而压到泥沼里的自尊心。

那是她最后一点的体面。

可是到了一中,她明白了山外有山这句话。也明白了,乡下教育资源和城里的差距。每一次的英语成绩,也逐渐打碎了她一直以来在学习上的自信心。

她甚至有些惶恐,惶恐自己会不会就此又跌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