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站了多久,天末泛上了一层鱼肚白,月慈才听到楼内传来阵阵难掩的低呼,声音细碎,但从情绪判断,应该是好消息。
月慈那一刺并未留手,且闻鉴本就被毒摧残过,如此情况下竟还能活下来,难免叫她想到是那寺里的佛显了灵。
月慈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转了身,正要离去时,麻雀从楼内出来喊住了她。
麻雀稚嫩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和青雀一般的神色:“姑娘究竟为何一定要置大人于死地?”
站了一夜,月慈嗓音寒凉,像含了把沙,只问:“他情况如何?”
麻雀深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已经醒了,他……想要见姑娘。”
于是月慈抬脚往楼阁走去。
像是怕她又会伤害闻鉴,麻雀伸手浅拦了一下,道:“虽不知姑娘对大人的敌意从何而来,但麻雀还是想提醒姑娘一句,若大人死了,日后死的人只怕会更多。”
月慈平静地拂开他的手。
她终于绕过了那道屏风,塌上躺着的人面色青灰,只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见到月慈,闻鉴摒退了其他人。
青雀离开前恶狠狠剜了月慈一眼,又缴了她的武器。
房门合上,屋内归于平静。
闻鉴冲月慈虚弱地笑了一笑,他的嗓音像是一阵烟雾,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去:“让你失望了么?”
月慈原本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了崩塌的趋势,明明他看上去那般脆弱,踏进了死亡的边界,但那双眸子却依旧炽热,硬生生在她心底烫出了一个洞。
她下意识蹙眉,为了能听清闻鉴的话,她坐到床沿,从腰封中掏出一粒药丸,像之前那样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等闻鉴吞下后,她问:“什么滋味?”
闻鉴抿了抿苍白的唇,道:“甜的。”
月慈扯了扯嘴角:“可惜它不是糖。”
闻鉴眸色登时一暗。
月慈敛目沉默半晌,才道:“其实从袖剑刺进你身体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将命还给我了。”
她嗓音微颤,“闻鉴,我已经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不必再对我如此。”
她以为他甘愿赴死,是因为不想欠这个恩情么?
闻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回去:“我曾亲手杀死了我的救命恩人。”
月慈神色微变,不解地看着他。
闻鉴脸上似有隐忍,呼吸变得粗重几分,缓慢而沉声道:“我的母亲是一名宫女,她将我生下并藏于宫中,害我幼年遭到万般苦厄,而她一根白绫便解脱了此生,只留我一人在宫中偷偷摸摸,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和恶狗抢食。”
他抓紧了被褥,骨节泛着用力的臼白。
月慈知道闻鉴正在遭受比中毒,甚至是比刺心更加强大的痛楚,那是一把凌迟的刀,随着记忆边沿刀刀剜肉。
她蹙眉,忍下心中泛起的涟漪。
闻鉴额上暴起青筋,用力闭了闭眼:“原本我该死在一场冬雪中,可柳行云救了我,还将我送到尉迟泓身边,做了他的内侍。可以说,若没有柳行云,闻鉴此人早该死在了二十年前。”
他蓦地笑了起来,面容逐渐扭曲:“但我亲手杀了他,柳行云是我亲手杀的!我亲手杀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挣扎着起身,猛地一手扣住了月慈的手腕,胸前缠绕的绷带在激烈的动作中又泛出了血色,而他眼底更是猩红一片,宛如从地狱中逃窜出的恶鬼。
即便身受重伤,他手上力道却极大,一双眼紧紧将月慈望着。
月慈呼吸几近停滞,她听到他的低语,一字一顿如天外巨石砸进了她的心底的空洞中。
“所以,月大夫,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从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