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止已经感觉到那种心脏在跳动,与不习惯跳动之间切换的痛楚和窒涩。
可是更让他窒息的是,她死而复生之后,他感觉到泥土从她胸腔,和咽喉滚落的感觉。
沙砾瓦片,似尖刀一样刮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黎莘感觉到世间冰凉的气息,像陌生得从未出现过一样,冷冷地掠过她的感官,把她包装成一个脆弱的,柔软的蛹。
黎莘太不习惯这个重新来过的世界了。
所以谢衍止也好像一寸寸剥离了现在有的血肉,重新活过一遍一样,情绪压抑,眸色滚烫地抬起头。
他没留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发颤,手指深深地掐入掌心,也没留意到本体身边都是拿枪对准她的士兵。
他们对他敬礼,对她警惕。
可是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秦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看到一团腐烂的烂肉,成为司令阁下不能下手的污染物的样子。没想到会看到一个完整的,清晰的黎莘。
她就站在那。
瞳孔清澈,白裙不染污垢,长发被轻轻吹拂着,看着司令阁下,好像很困惑。
可是她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已经没有污染的土地中央,被司令阁下紧紧抱住,好像淤泥烂垢里生出的亭亭一支的荷花。
可她太干净,太洁白了,秦释顾不上司令阁下还在那就举起枪高声:“阁下!她身上没有一点伤,可能是最高级别的人形污染物!”
“阁下!”
可谢衍止只是紧紧抱着本体。
那么一瞬间,黎莘有一种没来由的委屈,她尽力忍着,压着泛红的眼尾,想尽力和马甲没有破绽地叙旧,但谢衍止的指尖都是苍白颤抖的。
他死死地扣着本体的腰,那么用力,好像要把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融入骨血里,要把她拼尽全力留下来,弥补这十年的空白。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在意其他任何人。
当亲兵散开将抱着的两个人包围,他们才发现司令阁下眼底有水色。亲兵的枪一颤。
这,怎么可能?
他们和司令阁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哪怕是命
悬一线,司令阁下也没有这样动情过,只有在那次危机四伏时,他看了远方很久,才决定殊死一搏。
他也说,他没有什么遗言要留下,如果其他将领问起,就把他葬在N23。亲兵抬起头,发现这块区域的编号就是N23。
亲兵思绪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可是男人戴着黑色作战手套的手,却缓慢擦过她柔软的脸颊,他的帽檐擦过她细细的发丝,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好像倾注了数年的哀伤。
可是到最后,他也只是慢慢直起身,没有要她一个回应,只是哑声喊她:“黎莘。”
黎莘端详着他。
由于本体出事,她已经很久没有用本体的视角这样看过谢衍止马甲了,他好像变得更高大了,眼瞳也深邃了,最重要的是,黎莘对自己的视线感到陌生。
她轻轻地歪了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谢衍止看到她指尖的泥土,心底一刺,摘下手套,用手指轻轻地拂去她手上的泥土,黎莘只是默默地看着。
“黎莘。”谢衍止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自己表态,“你必须做污染物检测。”
黎莘默念了一遍。污染物检测。
其实她已经猜到,过了十年,死而复生,她应该是变成污染物了,这片区域之所以没有污染了,就是因为被她吸收了。
但污染物一般没有理智,她有。
污染物一般没有人形,她有。
污染物会逐渐丢失作为人的记忆。
她正在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