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喇叭裤的小青年捂着耳朵往店里冲,鞋底踩过满地红屑,又将红屑带进了店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双卡录音机的喇叭震得玻璃柜台嗡嗡颤,邓丽君的甜嗓混着电子琴音流淌出音像店。

对街裁缝铺的王婶探出头,手里缝到一半的衬衫“嗤啦”扯出个豁口。

“要死啦!大清早嚎丧呢!”

姚赢美踮脚将最后一张海报抚平,听见骂声,她抄起鸡毛掸子往柜台一拍:“王婶,这是香港歌星,别人想听都听不到。您有福气,不花钱也能听!”

柜台前顿时哄笑一片。

戴蛤蟆镜的时髦青年挤在最前面,指尖敲着玻璃:“同志,谭咏麟的《爱情陷阱》来两盒!”

“买两盒送海报!”苏向党从梯子跳下来,穿着花衬衫像只扑棱的孔雀,“媳妇儿,给这位同志拿费翔的最新海报!”

姚赢美手忙脚乱地翻找磁带,忽然瞥见柜台下压着的价目表,急得直拽苏语凝衣角:“小妹!谭咏麟的磁带标价十八,他咋收人家二十?”

“深城来的原声带,都卖二十,低于十八不卖。”苏语凝将收的钱塞进铁皮钱箱,铜锁“咔嗒”合上的脆响让她眉眼舒展。

这声音比邓丽君的歌声还动听。

日头攀上纺织厂烟囱时,春水巷已堵得水泄不通。

穿中山装的老头背着双手在店门口转悠,忽然被旋转彩灯晃了眼:“伤风败俗!”

话音未落,就被挤上来抢海报的姑娘撞了个趔趄。

门外传来摩托轰鸣声,三个穿皮夹克的青年跨在嘉陵摩托上,后座绑着的录音机正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

“老板娘!”为首的青年甩出五张十块的钞票,“张国荣得要两盒,再来十盒空白带!”

姚赢美数钱的手直哆嗦。

五十块!够买三袋白面了!

“同志,空白带两块钱一盒。”苏向党凑过来,“从深城进的货,录三百首歌不带卡壳!”

苏语凝正将空白带从柜子里拿出来,玻璃门突然被推得叮当乱响。

“公安同志!就是这家店放黄色歌曲!”

王婶叉着腰,身后两个戴大檐帽的民警正往店里张望。

喧闹的店铺霎时死寂,费翔的“一把火”卡在磁带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苏向党的花衬衫瞬间湿透。

苏语凝却不慌不忙打开柜台,抽出盖着红章的营业执照:“同志,我们放的都是文化部审批过的歌曲。”

她指尖点在费翔的磁带编号上,“您看,这是深城音像出版社的正版磁带。”

民警凑近细看,忽然指着墙上的张国荣海报:“穿皮衣骑机车,这不是宣传资产阶级享乐主义?”

“这是鼓励青年学习机车维修技术。”苏语凝面不改色地胡诌,“您看歌词'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这是感谢劳动模范莫妮卡同志呢。”

门口的青年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民警将信将疑地转了两圈,最终被苏语凝塞了两盒“慰问磁带”,晕乎乎地出了门。

买磁带的青年对着苏语凝竖起大拇指:“老板娘说得好!”

苏语凝从柜子里拿出邓丽君的海报:“多送你张海报,以后多光顾我们店的生意。”

音像店的生意出乎意料地火爆。

苏语凝想起今天百货商场要送货到万象园,便出了门,骑着车直奔万象园而去。

苏父苏母和大嫂一家在清河路那边,得把那边的房子也收拾出来。

等电视机这些装好,她再去清河路那边接童童。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