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时,腿有些酸痛,这会儿大概已经爬了将近五十层的楼了,终于,再往上的第八十层时,他看到了楼梯上蜿蜒而下的血迹。那血已经干了,干涸的涂抹在楼梯上。洛文启天终于搞懂了儿子的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大概因为站不起来所以一直跪着往下走,最后体力不支才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磕破了头。

攥着扶梯的手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往上看,楼梯看不到头,往下看,下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洛文启天站在寂静的楼梯上,胸膛起伏,黑色的唐装在光影交错的空间里微弱的颤动。

自己的教子不爱惜身体,怎么教训也扳不过来。自己的儿子比教子还不爱惜身体,这让他怎么放心。俊瘦弱单薄的身子就像幽灵幻影一般,不停在洛文启天眼前浮现,他扶着楼梯扶手站了好久,光线将他颤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休息室时,俊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昆德出门之前,洛文启天没忘了问问儿子的情况,当昆德告诉他,床上的人除了贫血外还营养不良时,洛文启天着实震惊了一下。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和雪白的床单融为一体的儿子,洛文启天连坐都坐不下去了。贫血?营养不良?所以才这么瘦弱?洛文家身份尊贵堪比帝国王子的少爷居然会营养不良?说出去可能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好像喉咙里有火焰攒动,他想喝点什么安抚一下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片刻后,他将裹在被子里的俊抱了起来,抱出了休息室,坐电梯直达司令室旁边的休息室,那是他自己的休息室,条件比总统套房还要好。

俊睡得很沉,昆德为了帮少爷止疼,特别给他注射了一种新研制出的麻药。其实这种新型麻药是俊的研究室开发出来的,除了传统的麻醉功能,还有一些新的附加效用,例如修复受损的机体组织。这种麻药的流向一般就是高等军队和贵族皇室,普通阶层一辈子也用不起这种药剂。

洛文启天走得很慢,倒不是因为爬了八十层楼腿脚酸痛,而是出于一种难以形容出的心情想要多抱一会儿沉睡中的儿子。自从离开了首都星,十多年里,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儿子独处。幸亏有拉尔法一直陪在身边,否则那份时不时想念真的是无从寄托。

儿子比他想象的还轻,这样抱着,根本察觉不到吃力。洛文启天开始重新思索,是赶走儿子好,还是先让儿子在身边留一段时间好呢。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也软了下来,他知道以儿子的个性,采取强硬的手段反而效果不佳。儿子总是一派沉静,在他面前鲜少言语,但性子就像一根牛皮条,怎么拉扯也断不了。硬拽只会越来越韧,根本拽不断。

其实在俊进入贵族学校到进入军校历练再到升到科研院学习的这一路过程中,洛文启天一直默默注视着他。儿子那种面对困难不轻易放弃的精神和性格让洛文启天很满意,这种性格很好的遗传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洛文启天。

只不过有些时候,适当放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妻子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洛文启天才彻底想明白这个道理。

☆、二十一 北川

天河实在不想给老师添麻烦,所以第二天趁古引上班的功夫就撑着病体离开了,离开前他留了一张纸条。大意无非是感谢老师,并承诺好了之后再来郑重拜访并给老师做饭吃。

口袋里的钥匙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天河缓步走在街头,向着家的方向走着。双手空空,之前买的那些啤酒和烟都被古引没收了,意识到这点后,天河只希望老师别把他当成烟枪酒鬼。想起和老师的不期而遇,天河脸上的笑意渐浓。也许是常年在军中的关系,天河并不习惯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路,只不过现在既然不再是军人,这样随意倒也无妨。

一阵微风吹过,几瓣樱花乘着风从树梢上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