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吴恪不同,他毕竟是安思范手底下的人,对周州的来历知道得更多一点,因而就越发困惑。

他顿了顿,到底抵不住开口试探,“烛火映明、亮如白昼,锦绸为帐、冬去春来……颠倒昼夜、扰乱四时,这吴氏不愧豪富。”

周州:“……啊?”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被杜彦之这么一提醒,总算有点意识。

他抬眼打量了番这院子,酝酿半晌,终于很违心地挤出了句,“是挺不错。”

但要说“亮如白昼”“冬去春来”,实在是太过了。见过这形容的字面意思,再看这些,闭着眼都说不出这种瞎话来。

杜彦之仔细打量了番周州的神情,确认对方真的是眼神平淡、无一丝动容之意,终是叹声感慨,“将军是做大事的人。”

锦平城内。

虽已入夜,但节度使府邸仍旧灯火通明。

孙成举败逃,如今占据节帅府的自然是周州带来的人。

赵敦益和杜彦之一同入内,就看周州半撑着脑袋,头往下一点一点的,两人脚步一顿,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动静。

虽说入城第一日周州一副“万事不管、老子睡觉要紧”的态度,但接下几日却是为城中情况很废了一番心神,连睡觉都是浅眠假寐。

赵敦益虽是心里嘀咕“这位到底什么时候转性了”,但到底有点歉意。

他还以为对方那天睡醒后“城中诸事繁杂”的指责是没事找茬,结果这人居然真的很上心。

连杜彦之都有所改观,觉得自己当日是以貌取人了。

也因为这个缘故,两人这会儿虽有事来禀,但是瞧见周州现在的样子,却都没有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正待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却见那边周州一下子没撑住,脸擦着手臂跌到桌面上。

这一下子磕得可不轻,“咚”的一声响后,赵敦益不自觉地闭了下眼,但是睁眼再看,那边人居然没醒。

赵敦益:“……”

这可真是睡死过去了。

杜彦之摇头失笑,“将军这几日甚是辛苦,也该歇歇了。”

赵敦益欲言又止。

他倒不是说周州不辛苦,但是这明显不正常啊!要是没有节帅接应,周州为锦平城费这么大心思他还信,但问题是现在有大军当底气,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

杜彦之不知道赵敦益的腹诽,他这几日对周州的印象不错,看人就带了点看自家子侄晚辈的态度,甚至还多关心了一句,“将军这么睡,恐怕醒来要不舒坦,不如把人挪到榻上?”

赵敦益总算回神,却是摇头,“不用了,他不习惯人近身。”

别看人睡得这么死,他要是凑过去,周州分分钟动手。他可不去讨那个嫌。

杜彦之听后,倒也没强求。

毕竟若论亲疏,这位副将对周州的了解可比他多多了。

两人低声商量了下吴家的帖子,他们也是为这事来的。

对面接连两次递帖子,这会儿再拒那就是下面子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次对面是主动示好。

杜彦之想了想,做主道:“先应下罢。若是将军无暇分身,我代将军去就是。”

……

周州这一觉虽说睡得浑身酸疼、但到底恢复了精神。

心情不错之下,听闻吴家的邀约也没发什么牢骚,还不等杜彦之解释什么,他就很干脆地一口应下。

杜彦之一愣。

他想想那日周州的态度,自行给人找了原因解释,想来是长途奔袭、太过疲累,以至于精神不佳,烦于应付……

年轻人嘛,一时脾气也可以理解。

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