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巾斩棘的烧,茁壮的火苗东摇西摆。明年春天就能和赵光伟一起去城里,他整个人都高兴,是那种安下心来喘口气的高兴,身子骨都松了,化成一滩心甘情愿的水,暗暗闪着光。就算是山路黑一点陡一点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终于可以每天跟着他了。
赵光伟却没回来。
赵光伟没回来这件事没有一点风声,陈苹还在眼巴巴地盼着,数着指头过日子,满心都是离他又近了一步,从他离开的那个早晨开始,一共过了七个晚上,到了第八天,村子里来了消息,省城的雪还在下,有一个棉花厂被砸瘫了,所有人都去抢去救灾,轨道上的雪日日都挖着,铲着,凿着,可是风雪连天遮日蔽,那么多汉子的努力到了第二天就被抹平了,让人心凉绝望的白色。那些人被困在了轨道上,回不来了。
陈苹愣在那里,脑袋懵了,当天晚上他对着屋里的菩萨画像拜,是希望省城的雪赶快停,天灾人祸,多少人要因为这场雪吃不上饭。
没有别的办法,能做的只有等待。
十天、十五天、直到一个月后村口终于见到了人的影子,晃晃悠悠的,一个解放军跟在他们的后面。陈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家家户户出来领人,他梗在原地下一秒眼睛就湿了,他实在太想念光伟哥了。
没有赵光伟,赵光伟根本不在队伍里。
一片爆发的哭声,村里的孩子喊爹,还有女人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广播是三天前刚修好的,每天都要轮番喊上两遍不要下山去,山路险滑,听说省城的雪终于停了,不过好多人没撑过这场雪,天灾砸死了好多人。
“怎么少了一个人?他呢?赵光伟呢?他怎么不在?”
陈苹脑袋空白地着急扯着解放军,那个解放军还年轻,嘴唇抖了抖,说有一个人没回来,他失踪了,他们没有找到他。
“什么意思?”
陈苹身体瞬间僵了。
雪没有停过,赵光伟一行人是为了挖轨道的,轨道通了,外面的解放军就进来了,他们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没有想到现实给了沉重的一击。雪足足没到腰的高度,行走都困难,更遑论和老天爷对抗。铁路修到了下行,积雪更多,挤压着胸腔呼吸困难。第一天连靠近都没办法,挖了一天的雪,所有人的脸都成了紫色,手也失去知觉。
铁路两边是电线杆,有一些已经倒了,有一些还岌岌可危的立着。省城也有山,山上有横腰拦截的树滚落。这里县城的男将们都在几个棚子里睡觉休息,棚子不顶重,夜夜要有人看守执勤,挖到最后几天,原本雪已经停了的,可山上的好几颗老树摇摇欲坠,砸下来不但会滚到轨道上,还对着他们驻扎的地方,那里有公安的通讯设备,夜里又有人休息。几个人一合计决定上山把树砍断搁置,为了安全,也为了轨道清理的工作更快一些。
赵光伟就是在上山的队伍里。
他失踪了。
“什么意思?”
陈苹呆滞着站着,看着那个解放军,没有听懂似的:“他去哪了?他怎么不回家?”
小孩子的哭声,陈苹茫然地看着,他看见同行回来的人里有的脑袋上缠着绷带,有些手腕上也缠着绷带,他知道情况肯定特别凶险,他每天都在菩萨面前磕头求光伟哥回来,很多人死了,被树砸死的,被瘫痪的房子压死的,他都听说了,可是赵光伟怎么会失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