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妹妹是她的宝贝,即使被掩埋,也是清河底下最透亮、最辉闪的一块宝石。
她没什么文化,只能在工地干些搬砖挑瓦糊水泥的苦力活。后来一次不小心从层板上摔下,腿被钢筋穿伤,才改行搞起了盒饭生意。
盒饭生意也累,真的很累。每天不是做菜,就是推着板车辗转工地门口,大声吆喝“一荤两素三块五”。
这城市的夏天是真像火炉。新城区里,行道树还是光秃秃的小树苗,没有遮荫的开发大道、工地门口,运水泥石灰的大卡车每次进出,都会掀起扑天盖地的呛人黄沙。那年热射病倒了好几个,她第一次听说人会被热死,学着工友舀水往自己头上浇,水都有四十来度。
可再累,一切都值得。妹妹真考上镇里的高中时,酗酒如命的父亲不闻不问,游手好闲的哥哥找不着人,还得是白夏莲赶夜车回家,将整年三百的学费补齐。她记得十圆二十圆的人民币被她攥得很皱,给钱时,自己的动作如此束手束脚,生怕颠锅炒菜、满是老茧的手硌着妹妹握笔的细嫩指尖。
高中三年大学再四年,只要熬过去这么点时间,妹妹便有出息了。
这七年可以被轻巧一笔带过,却也是坑坑坎坎的两千来天。在这七年里,烂醉的父亲深夜跌进涨水的河后便不见踪影,不务正业的哥哥去强奸别家闺女被活活打死,年迈的母亲也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在家里独自生活令人担心得很。
好消息是妹妹在大学里获得了留学的机会,说是能去澳大利亚读博士。
“我们家要出博士了!”白夏莲逢人便这样炫耀。背地里,她把存钱的铁盒撬开,将本准备拿来盘门面的藏家底全翻了出来,外加东拼西借,给妹妹又供上一大笔留学的费用。这次在妹妹面前,她拍拍胸脯,说姐姐卖饭赚了大钱,不用担心家里经济,放开手使劲去读书。
后来市区整改,推车生意愈发不好做,白夏莲便找了家大排档打工。期间她组建了自己的家庭,生了个五行缺水的小孩。一手还着先前的欠款,一手供着妹妹读书,为了让妹妹在国外过得宽裕些,她给儿子喝的奶粉都低了两个档次,穿的小衣服全是从亲戚那儿讨来的。
白夏莲也不清楚妹妹这博士又要读多少年,姐妹间零星地保持着联系。直到一天,妹妹主动和自己通了电话:“姐,我回国了!在沿海找了工作,就不回省了。”
“啥?不回来了?”
“对的,姐!”白冬梅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开心,“我找了个好工作,是跨国公司,工资待遇都好得很!”
“什么公司?做啥的呀?”白夏莲很疑惑。
“搞外贸的,哎说了你也不明白。最近忙,我之后有空就回去看你,再和你慢慢讲!”
“你赶紧把那工作辞了,回省内来不也能找工作吗?”白夏莲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家不回,妹妹非跑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做什么。她赶紧劝说:“你是博士,是高材生,哪儿找不到工作?!非得在这么远的地方!”
“姐,你不懂。大城市经济发达,机会多,我现在一个月能”
“不行就是不行,你隔这么远姐姐怎么照顾你,你又怎么照顾妈妈?”白夏莲径直打断妹妹,语气坚决如铁,“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住好多年了,你一个人跑出去能搞什么名堂?”
“姐,我会回去看你们的!”
“不准,坚决不准。你赶紧给我回来,无论如何得在省内工作!”
好端端的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姐妹,无缘无故就分到两块地去住,像什么话?
两人在电话里谁也不服谁,争了好一阵也没个结果。这之后,白夏莲连日和妹妹通了好几次电话,但两人都是急性子、倔脾气,每次说不了两句就又闹翻天。
最后小梅哭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