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政,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记得你还在念初二还是初三?”
“那会儿初三。”
“那现在是三十二还是三十三来着?”
“三十二。”
“哦。”周母指了下床,“坐着说吧。”
“诶。”
周母拍了下周焱:“帮我拔白头发。”
周焱一愣:“……哦。”
周母解开头发,微微侧坐在床边上,前两年头发一片乌黑,这两年白了好几丛,表面有几根白的,拨开一层黑发,底下更多。
周焱看着眼前好似成片的白发,鼻头一酸。她没试过拔头发,不敢轻易下手,攥着一根轻轻地拉扯。
周母道:“用点力,动作利索点才行,你这样不轻不重地扯着疼,痛快来一下!”
周焱试着用力一拽,感觉手底“哒”一下,一根白头发被连根拔起。
周母自顾自跟李政说话:“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周焱看了眼李政。
李政回答:“爸妈早几年就走了,家里还有个侄子,基本就等于我一个人。”
“哦,你开船开了多久了?”
“快两年了,十几岁的时候也在船上呆过。”
“那你前些年什么工作?”
“干过厨师,后来做生意。”
周母又问:“听她舅公说,你的船是自己买的?”
“是。”
“挣得怎么样?”
“……还行。”
“以后什么打算?一直跑船吗?”
李政朝周焱看了眼,说:“不一定。”
周焱专心拔头发,手上已经攥了十来根,她怕会将母亲头发拔光了,可是又不想停。
她记得几年前来这里,住的也是这个房间,一家三口省钱就开一间,她睡靠窗的床。现在外面大雨倾盆,潮泞湿热,屋子里却干燥凉爽,一问一答,宁静安好。
周母问她:“拔了多少了?”
周焱说:“十几根。”
“你说你找的那个工作,是做什么的?”
“服装厂,计件的。”
周母指挥李政:“哎小李,帮我拧个毛巾过来。”
“诶好。”
周母说:“你第一份工作,要好好做,别怕吃苦,工厂里做事也别觉得丢脸。”
“……我没。”
“这两年你算是听话,也有长进。”周母接过李政递来的毛巾,拿起周焱的书包,替她擦了起来,边擦边说,“有空也洗洗书包,看看这脏的……你既然自己挣钱了,想读书就去读,用自己挣的钱读,别去弄什么助学金。”
“……好。”
“别停啊,接着拔,拔了几根了?”
“……二十几。”
周母擦着书包的边角,问她:“能坚强吗?”
周焱又拔下一根白头发,没有说话。
周母说:“要坚强,要学会独立。”
李政紧紧地盯着周焱。
周母又说:“吃得开一点,内向的人出了社会吃亏。白头发拔光了?”
“……还没。”
周母拉开书包拉链,看见里面的糖果,说:“糖啊,我吃一颗?”
包装还没拆,她撕开来,拿了一颗黄色的糖。
甜滋滋的菠萝味,甜香充斥着房间。
周母说:“拔得差不多了,我看看。”
她走进洗手间照了照镜子,周焱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