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傅道?:“我只管听上头的令就是了。”
等车帘子放下,唐师傅就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到了他?这个地步,万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变数。他?从学徒做起,四?十多年了才?熬成这样的手艺,也算有?了点根基。官府一纸调令,他?就要舍家别业,纵使以后能够回来,怕是家里?也荒废、被人占了吧?
南府近来虽然常听说,然而?在本州它不能算是好,哪里?都没有?州城好!现在就是给个京城,他?也不想去的。
三个徒弟也不太敢说话,看师傅的样子,这一趟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徒弟摸摸笛子,没敢吹。以往,大家累了的时候都会喊他?一声:“老幺,来一个。”他?一吹笛子,师傅也没那么严厉了。
徒弟们?陪着师傅叹气。
祝缨这里?,则是沉浸在终于有?了个懂行的人来主持的愉悦之中。她先不说话,一路冷眼看着师徒四?人的相处,看他?们?有?没有?多事的人,看看他?们?的性情?。唐师傅明显矜持一些,话不多,人也更老练,周身围绕着一种怨气与官员被贬到偏僻地方做官的模样十分?相似。如果他?能作诗的话,必有?一些极佳的词句流传。小徒弟活泼,也是怨气最少的。大徒弟闷声不吭,时常瞅瞅师傅,又低下头,也是个萎靡不振的样子。二徒弟身大力壮,吃得不少。
祝缨带他?们?走驿站,吃饭的时候师徒四?人一桌,与白直、衙役他?们?一处吃。祝缨这儿先摆饭,她吃完了就去看这些人。
师傅不动筷,徒弟也不敢吃饭。师傅拿筷子挟了一筷子菜,二徒弟紧接着出手如风,筷子一飞,先扒了半碗米饭下肚!师傅面前的菜,他?们?都不敢伸筷子,在另一边运筷如飞。见二徒弟挟菜太多,师傅掉转筷头,用另一头抽二徒弟的脑袋:“饿死鬼投胎么?”
祝缨踱过?去,唐师傅忙站了起来,一桌子碗筷叮叮当当,他?们?都不敢坐着了。祝缨道?:“jsg你们?吃,不够再添,干活总要吃饭的。”
二徒弟露出个笑来,看一眼师傅,又不敢笑了。唐师傅叹气,他?收大徒弟,是因为?自己无?儿无?女?,觉得大徒弟像自己。收二徒弟,是因为?发现自己和大徒弟有?一个不足体?力不太够,二徒弟长得壮。这长得壮的人他?吃得也多啊!饿着了,他?就出不了力,吃饱了,又太费粮。
祝缨见自己在这儿他?们?也不能安心吃,就说:“再上菜。”又指白直那桌,也让继续补饭菜,转了一圈才?踱走。祝缨转回自己房里?,对项乐道?:“我看这几个人有?些不对,你留意打听一下,他?们?为?何不情?不愿。是徭役太多,还是路途太远?亦或是别有?牵挂?”
项乐得令,也暗中留意师徒四?人。
唐师傅虽然唉声叹气,到祝缨面前又不叹气了,他?不敢在官员面前摆谱儿。大徒弟叹过?一回之后,又便劝他?:“师傅,也不用咱们?自己走,这位府君不是刻薄人。我去年往福禄会馆里?买橘子,那里?人也不错。”谁家应付差事不是自己两?条腿赶路的?旁边没人拿鞭子抽着催着就不算最糟糕。
唐师傅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做糖的,又不是种橘子的!好好州城不做,到个府里?去,没出息。”
小徒弟小声说:“那儿要没这个手艺,咱们?过?去不就是独一份儿了么?宁做鸡头,不为?牛后。”
唐师傅道?:“你还会拽文呢?”
小徒弟不敢说话了。
然后就是发牢骚,二徒弟也说给官府当差不自由。
项乐听得分?明,回来向祝缨如此这般一说,唐师傅不愿意离开州城,嫌弃南府不能施展不想应付差事等等。
祝缨一想,可不,她要是在一个地方一个行当里?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