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眼角的余光瞥到她握杖的手抽搐一样地用力一紧,不?动声色地道:“你?已上表称臣了,请求一个敕封是合适的,能有地图最好。这个地图呢,你?画的就是你?的,但是你?现在不?好与索宁家、利基族起太大的冲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鸣鸾的手松了一点儿,她换了一只?拿杖,掌心在裙子?上抹了一抹。清清嗓子?,重新开口:“是,图的意思我懂了,有争议的地方多画一点儿,别把他?们老家也画进?来。那请求什么样的敕封呢?”
祝缨道:“莫慌,我给你?讲过羁縻。这个敕封是世袭,至于?称呼,洞主在往来文书里并不?雅观,听起来也不?够气派,恐怕是要改一改的。你?可以自己想一想,想要什么?”
苏鸣鸾笑道:“我要是口气太大,这事儿恐怕是不?成了的。”
祝缨道:“也不?要太小嘛!终归还是要你?自己能够立起来!”她认真地对苏鸣鸾说,“我在这里不?知几年要回,你?遇到的下一任县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南府如今无知府,也不?知下任知府是何?方jsg神圣。”
苏鸣鸾认真地将?她的话都记了下来,问道:“如果义父离开了,朝廷新派来的人无礼,我可以不?理会他?们吗?”
祝缨道:“你?还可以上表告状,也可以打他?一顿,还可以不?再理会朝廷。”
苏鸣鸾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不?理会朝廷?”
“难道要我教你?,朝廷派了恶人来欺负你?了,你?也得挨着?因为那是‘朝廷派来的’?”祝缨笑了,“怎么可能嘛。朝廷有本?事,你?自然会服,朝廷没?本?事,百姓揭竿而起的事过一阵儿就会来一遍呢。书都怎么读的?”
苏鸣鸾笑了起来:“义父还是那个义父,一点也没?变。”
“变什么变?不?过我呢还是想你?不?要远离朝廷,我希望你?能走出?去,看远一点。你?既归顺了朝廷,就该有心参与这天下!小妹,你?知道天下有多么大吗?”
苏鸣鸾不?再矜持,她一如还在山下向祝缨请教时那样,不?自觉地往祝缨身边凑,问道:“天下?”
祝缨道:“是啊,天下很大!我从?京城到这里两千七百里。从?寨子?到县城,要走两天,从?县城到京城,要走两个月,三十倍!”
苏鸣鸾一时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广博,不?由心驰神往,过了一阵儿才叹息道:“我只?有这一个寨子?”
“我什么都没?有,”祝缨说,“我终会站在朝堂上议政。”
苏鸣鸾道:“咱们不?一样,你?是他?们的人,我是……蛮夷?”说着,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祝缨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才说‘咱们’。敕封之后,你?可以与朝廷谈论?一些事了。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啦,你?现在先将?家里的事情料理干净吧!有些人不?能留,有些人必须留。”
苏鸣鸾叹了口气:“我懂的,我有四个哥哥呢!太多了,动不?了,不?能动。只?好杀掉像阿浑那样的人,让他?们不?要借我哥哥们的名义生事。”
祝缨道:“你?明白就很好。”她也不?要苏鸣鸾现在就感恩拜服,求着朝廷设县管辖。这事儿不?现实?,不?提苏鸣鸾是什么样的人,单就这山地、这寨子?,它就难管。语言不?通、没?有文字,就算现在苏鸣鸾想报户口,她都不?能有一个比较准确的人口数。
再征税征役?这些人第二天就能拖家带口消失在更远的深山里。或者……跟官府再来干一架。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且苏鸣鸾也确实?只?有这么大的地盘,再往远了,人家也不?跟她是一条心,不?说天天打,每年至少得来那么两回。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