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司梵睡去好长好长的光阴,醒来时残阳如血,橙红的余晖近乎曝烈般投入主?卧,分割几?何的昏晓。

客厅隐约传来动静,不大,像钢琴的尾音,细细碎碎传入游司梵耳中?。

在做事的那个人,动作很轻柔。

闻濯。闻濯……

午觉睡了太?久,游司梵不甚清醒,如同倦鸟归林,本能?地下床,踏过对比极强的明与暗,往客厅走去。

哥哥回来了?

“闻濯,唔……哥哥……”

他转过拐角,一个和闻濯身量相仿的男人正微微俯身,整理餐桌的物什。

背影莫名眼?熟,仿佛才在何处见过。

游司梵揉着眼?睛,小小地打?呵欠,沁出朦胧泪花。

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在他视野里化作虚幻的点,和幽蓝色的矢车菊渐渐融为一体。

与闻濯平日照料花卉时,一模一样。

“不是说要,要,今晚才到家吗?”游司梵揉掉温热的生理性?泪水,期期艾艾地上前,虚茫的身影逐步凝实,“怎么这么早……”

“……??!!!!”

看清男人面容的刹那,游司梵五雷轰顶,维持着放下手的僵硬姿势,在原地变身石雕。

嘴巴还愣愣张着。

那位和闻濯极其相似的男人,不是闻濯,居然?是早上刚刚和他上完课的班主?任钟立羲!

钟老师。闻濯。钟教授。闻濯。

钟教授钟老师教授老师闻濯闻濯闻濯钟立羲闻濯。

游司梵脑子卡的像没上润滑油的打?字机,嘎嘣嘎嘣,往外蹦出不成句子的无含义字词。

他无法理解为何代理班主?任会现身他和闻濯的家,也不明白钟立羲与闻濯面容为什么如此?相似。

游司梵第一次和这位班主?任在如斯清幽的场景会面。

也是头一回看清钟立羲的脸。

与阶梯教室不同,此?时游司梵无须隔去十?数米的距离,遥遥眺望讲台的教授。

那样遥远的长距离下,任何人的五官皆会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是PPT黑白分明的大字。

比起讲台上模糊的符号,现下钟教授的面容,深刻而真实。

游司梵如今才算真正?望见钟立羲的容颜。

他没有闻濯高,但身形和气质都与闻濯极其相似。

换句话说,闻濯跟钟立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钟立羲站在餐桌边,稍稍碰了碰那束刚换没几?天的矢车菊。

上课时钟立羲戴着无框眼?镜,现下却撤去,一张脸干干净净,什么多余的点缀也没有。

他的侧颜比闻濯更冷淡。

轮廓亦更薄情。

优越而相像的骨相染上风霜,岁月在男人眉眼?留下痕迹,鸦黑眼?睫蜿蜒的末端,是几?簇不甚明显的细纹。

游司梵一晃神,仿佛看见多年后的闻濯。

钟立羲觉察游司梵出现,侧首,和愕然?的少年视线交错。

午觉方醒,游司梵睡的乱七八糟,睡衣领口歪着,露出好大一片白皙锁骨。

明晃晃余有未消退的齿痕。

情色而暧昧。

他震惊地瞪着钟立羲,杏眼?圆睁,略尖的眼?头撑开,眼?尾犹然?留有泪痕,嫣红连绵。

游司梵没有扎头发,比夏季时长了许多的黑发垂着,额前翘起一撮,配上他震惊到失语的神情,迷茫又可?爱。

钟立羲一眼?就认出这人是他班上的新生。

今天早八,就是这个长发少年踩点到,从后门悄默默钻进教室,顶着他的凝视,叼一片吐司,弓着腰,在最后一排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