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后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电视画面花花绿绿,音量被调到最小,接近于无。
桌上,烟灰缸堆满余烬。
斑驳的电视光映上司二叔脸庞的沟壑,在某一个瞬间,男人的眼珠看?上去?比泥水还要浑浊。
他好像一幅永远沉默的背景画,融化在黄昏的暗色里。
一眼都没往玄关看?。
“怎么啦,这是?又怎么啦?”
司二叔重新叼上烟的一刹,司二婶终于走到玄关,神色诧异地扶上司子天?的手臂,仿佛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称得上“霸凌”的场景。
“看?你俩这闹的……嗐,儿子你好端端的,拿小梵的东西做什么?你是?做哥哥的呀,怎么不让着点小梵?”
游司梵听到这番绵里藏刀的话,突然觉得很?累,很?没意思。
他脊背的伤口神经质地抽搐。疼痛破开皮肉,沿着脊骨一路往上爬行。
血似乎凝固了,但源自人的污蔑还未停止。
司子天?看?见司二婶过来,稍微收敛些?许,音量不像要掀翻屋顶那样大,那样离谱。
“我让着他?我哪里没让着他?妈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你不知道他多恶心,你看?他这个死样……”
司子天?又恼怒起来,刚把白裙子劈头?盖脸地摔向游司梵,却?被司二婶半道拦下。
“好啦,好啦,你少?说几句,小梵忙了一整天?才回来,哪有像你这样把自家弟弟堵在门口训人的?”女人唉呀地叹气,把乱糟糟的白裙捋齐整,很?珍惜地重新叠好,“好好的裙子,你笨手笨脚的糟蹋它干什么,弄脏了弄乱了,你要小梵怎么穿呐?”
司二婶笑意盈盈,瞟一眼游司梵。
游司梵没说话,墨色的眼瞳黑白分明,静静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不说话。
也没有叫人,打招呼。
他的眼睛很?大,杏核眼,眼尾小钩子似的上挑。有表情时还好,很?是?亲切,平易近人,然而?一旦没有表情就是?灾难。
这么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一动不动,冷意十足,仿佛能把司二婶的把戏全部看?透。
司二婶暗道晦气,心里又给游司梵多添一笔。
“你这样乱来,我们小梵是?会生气的,对不对?”她嗔怒地推开司子天?,让肥硕的儿子离开玄关,再把裙子递给游司梵,“小梵,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堂哥这一回吧,你也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啊,直言直语,心里有啥就说啥。”
游司梵接过裙子,可?是?半透明的外?包装已经变脏,没办法套回去?。
他默默弯腰,捡起凌乱摊开的长盒。
它触地的那处尖角,被撞塌了。
那条命途多舛的白裙子亦然。
那夜,Forward询问他的尺码,游司梵忍着羞耻,没有卷尺的他,用棉线仔细量下自己的三围。
得到数据后,游司梵沉默几秒,选择对胸围和臀围略做修改,才编辑发送。
Forward没有对他的身?材数据做出评价。
不到一个星期后的今天?,游司梵收到这条为他量身?定做的白裙。
但他甚至还没亲自打开这份珍贵的礼物,它就已经被恶臭至极的垃圾所玷污。
烫金的外?包装硬质长盒摔下地,密封袋被损毁,连裙子本身?也逃不过劫难。
游司梵垂下眼睫,指尖抚过裙摆突兀又显眼的折痕。
它的面料轻柔而?舒适,肌肤碰上去?,只觉是?触碰到一朵软绵绵的白云。
但白云所遇不淑。
司子天?粗暴地揉皱它,司二婶紧随其后,顺着儿子的暴行随意折叠,又一次为折痕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