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似是在对自家晚辈殷殷教诲。

“你虽然是圣人钦点状元,封官时官位必然在沈三郎之上,看似你起点比沈三郎高,但其实你未必能比沈三郎发展得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无须我多言,你也能想明白。你后头没有势力,没人为你铺路,而沈三郎不同。有中书舍人府和候府在背后支持,只要沈家三郎能稍微做出一点成绩,就能升官。而你……”

右相没有说下去,但就是这种欲言又止才更耐人寻味。

右相说完,慢悠悠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茶水。

他以为邴温故会迫不及待说些什么,或者跟他表忠心,攀上他这棵现成的大树。

然而右相等来等去,等的一盏茶都喝完了,邴温故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右相皱眉,朝邴温故看去,忍不住清咳一声。

邴温故这才慢悠悠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右相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噎过去。

“你就不想升官?”

“想。但人命各不相同,下官是农家出身,永远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不必跟谁人比较,只做自己就好。”

右相轻笑了下,那种笑,似在笑邴温故的天真。

“你呢,大概初出茅庐,还不知道官场什么样,有些天真可笑的想法很正常。想当初本官年轻那会儿,刚当官也和你一样天真,以为做一个纯粹的好官就可以了,后来才发现……”

右相再次看向邴温故,发现邴温故仍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是一个沉稳人。

右相赞赏,带着几分诱惑道:“其实出身未必不可选择?”

话说到这个份上,邴温故不是傻子,相反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已经猜到了右相的意图。

邴温故故意道:“欺师灭祖,背叛祖宗之事,下官可干不来。”

右相就没遇见这么不开窍的人,本来有些生气,可是忽而想到邴温故已经成亲的身份,这人可能没往那上面想。

毕竟是一个农家小子,怎么可能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右相府会愿意许亲给他。

右相道:“本官便直说了。出身不可选择,也可选择,只要找一个好岳家就好了。”

邴温故立刻就道:“那真是可惜了,下官已经成亲了,岳家也是农家。”

右相嗤笑,十分看不上邴温故的岳家,“一个双儿罢了。”

“本官直说了吧,本官有一个大女儿,同她夫君感情不睦,仳离在家。只要你休夫同她定亲,那么日后整个右相府都是你的助力,本官保你平步青云。”

右相没想着邴温故会拒绝,所以说的理所应当,甚至带着几分傲慢。

邴温故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教唆下官见利忘义,抛弃糟糠之夫吗?”

邴温故可听不得任何人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讲起南锦屏。

“如此的话,下官见了圣人倒是要问问圣人,上官教下官抛弃糟糠之妻,娶他家贵女,可是这入朝为官的第一堂课?”

“邴温故!”右相重重叫着,语气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是在拒绝本官吗?”

“正是。”

邴温故冷冷地回望着右相,二人眼神对视,邴温故没有半分回避,反而更加凛戾。

忽然内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随着赵氏一声轻呼,梅大娘冲了出来。

右相看见梅大娘,脸都黑了,“滚回去,别给本官丢人现眼!”

“我不。”梅大娘才不听,她高傲地昂着脖子看着邴温故,“邴状元,我们又见面了。”

邴温故厌恶地皱着眉头,梅大娘就好似看不到邴温故眼中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