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简陋的草屋中,看着桌上的菜汤沉默,脊背端得笔直,神情淡漠。

奶奶拄着拐杖进来,手里的锦帕中包了个月饼,她笑着说:“拿两个鸡蛋跟邻居换的,别嫌弃。”

墨烛沉声应下:“嗯,多谢。”

他本来是想寻个清净地方修炼,没想到刚好宿在一个独居老者的院外,被她拽回了屋内。

野菜和豆腐汤不是很好吃,一点肉不见,菜嚼着还有些苦,但墨烛一贯好养活,他不挑食,只要肯张口吃饭,什么都能吃。

他吃饭的时候也很斯文,奶奶就坐在一旁看他将一桌子菜吃完,一点都不嫌弃这饭菜简陋。

那个月饼,他只吃了一半,掰了另一半留给这个老者。

临走时,他拒绝了奶奶要留他宿下的提议,只说还有邪祟要除。

他走出院子,看到堂屋内的烛火过了一会儿便灭了,想到这个奶奶说,她的孩子进人界考功名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墨烛留下了一笔钱,就埋在农具下面,只要奶奶下地干活便一定会发现。

他走在山间小路上,周遭孤寂黑暗,唯独蛙叫蝉鸣声不绝于耳,这些年来他鲜少主动说话,一天的话也不过几句,时间久了,都要怀疑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说话了。

腰间的玉牌是在这时候亮起来的。

他接通。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墨烛在等他开口,而他不知在想什么。

墨烛也不生气,很有耐心,握着玉牌站在河边,粼粼河水倒映出俊秀的脸。

许久后,对面才传来一声沙哑的话。

“墨烛,回来颖山宗吧。”

之前燕山青不是没想让他回来过,只是都是托下山的弟子来说的,从未直面跟他说过,或许是担心他觉得冒犯,颖山宗在等他主动回去。

墨烛没有拒绝。

“是。”

他听出来了燕山青不对劲,以为是他跟虞知聆又吵架了,虽然不懂当年明明都已经闹崩了,两人许久没见过,也没听到虞知聆出关的消息,怎么就吵起来了。

墨烛不是多么好奇的人,他随行的东西都装在乾坤袋内,直接走人即可。

给随行的弟子们说了声,他便直接离开回了颖山宗。

再一次站在山脚下,仰头望向高处的时候,颖山在他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再也不想回来的地方,明明当初他那么喜欢颖山,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墨烛拾阶而上,走了三年多,快四年了,他以为再次回来一定是奔着来杀她的心,在未成长起来,他不可能回到这里。

变故总是这般多。

墨烛直接去了执教殿,并未去听春崖,这一次是燕山青传的他,并不是虞知聆。

他推开殿门,宽敞的殿内很黑,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燕山青并未掌灯。

屋内坐了四人。

燕山青,宁蘅芜,相无雪,梅琼歌。

墨烛在殿前跪下:“见过掌门,长老们。”

说话很淡,实际上听不出多少的尊敬,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起来吧。”开口的是相无雪。

那是一种什么声音呢,喑哑到像是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吐出来的,墨烛曾经听过相无雪说话,这个三长老是脾气最好的一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

墨烛拧眉,起身看过去,即使殿内没有掌灯,以他腾蛇的视力还是可以清楚看到。

燕山青鬓边的发已经花白了,可他明明正值壮年,四百岁的年纪在中州修士中尚算青年。

宁蘅芜坐在最左边,眸子微垂,不知在看些什么,眼尾洇红,似乎哭过。

相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