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与苏长卿父子素来无仇无怨,对他们父子也不似他人那般苛刻,此时他见守在苏长卿身边的小孩也是一身擦伤撞伤,心中甚是不忍,又开了些药给苏重墨外涂内服。
苏长卿服了两颗药丸之后,悠悠醒转过来,他一睁眼便看到了常来给他疗伤看病的军医,当即勉强冲对方笑了笑。
「有劳大夫了。」
那军医看苏长卿一脸苦涩,自知对方堂堂大好男儿却在这鬼地方过着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自然苦不堪言,他点了点头,心中虽对对方多有同情却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忽然苏长卿又问道,「大夫,您可知今年是什么年份?」
军医似乎没想到苏长卿会这般问,愣了一下才说道,「新泰十八年。怎么这么问?」
新泰十八年,那时离自己和苏重墨遇大赦还有两年时间,两年之后,自己那一手遮天的父皇便会驾崩,而自己的几个兄弟便会与太子一党争个你死我活,虽说时局混乱,却也是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是……苏长卿看了眼已快昏睡过去的儿子,想起自己千辛万苦夺得帝王之位却始终无法夺得这孩子半分爱意,他即便再做一次帝王又有什么可喜,或许结局依旧会不如人意。
罢了,自己做了几世皇帝,也受了几世非人之罪,总算是尝尽了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
这一世,自己还是早些死了的好吧。
苏长卿微微闭了闭眼,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来,片刻后他才又睁了眼,对那等候自己回答的军医说道,「随口问问,算算日子。」
军医噢了一声,这才收拾起了带来的东西,他一边收拾一边对苏长卿说道,「苏四啊,我也劝你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你带着个儿子也不容易,有些事上还是忍一忍吧。」
苏长卿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忍与不忍都是一个结果,这帮监工乃是太子手下,太子忌讳自己颇多,恨不得能整死自己,不然这些人又何至于总是找自己麻烦?
不过事到如今,他既然身在囚笼,也是大为无奈,只得点头答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奴理会得。」
这时苏重墨揉了揉眼睛,渐渐醒了过来,他一身都是摔伤擦伤,自然痛得要命,又兼之肚子饿,小脸看上去一片苍白,不过他看见苏长卿醒转过来后,却是绽出了笑颜。
「爹,你没事吧?都是墨儿不好,累你受罪。」
苏重墨说话间,那双澄澈的眼里竟似要涌出泪水一般,苏长卿看得心中一软,随即伸了手过去轻轻摸了摸苏重墨的脸颊,温言说道,「傻孩子,我是你爹嘛,有什么受罪不受罪的……」
言语至此,苏长卿却是想起前几世自己在这孩子手中受的罪,他的眼神蓦然一沉,心中惆怅万千,手也渐渐垂了下来。
苏重墨一把攥住苏长卿的手,见对方忽然情绪低落,怯生生地喊道,「爹……」
军医收拾好东西后便离开了苏长卿父子所居的小屋,而他走后,随身带的油灯也被守卫拿走了,屋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苏重墨自小便是怕黑的,而他们父子虽然在此处能有一间小屋独住,但是到了晚上监工守卫却是不许他们点灯,每到这时他都会扑进苏长卿怀中,感受着父亲的温暖与庇护方能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