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擦马桶这件事,苏重墨以前还真做过。

那时苏长卿也是这般被关在冷宫之中罚为奴隶,苏重墨才两三岁时跟在对方身边,便已开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后来父子俩又被迁徙到北境为奴后,倒是没再做过这种轻松的活了。

想起以前种种,苏重墨的心中生出一些恍惚来。

他知道自己又开始犯傻了,到了这个地步,怎还能奢望父亲回到以前那般呢?

如今他只求林安能在自己为奴之后真的受到善待,不过说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得知林安的消息了,这里的人也自然是不会对自己讲什么的。

费力地涮完了一个马桶,苏重墨起身将它码放到了一边,又提了另一个脏的正准备涮洗。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陛下驾到!

啊……父亲来了吗?

虽然已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已无法再称呼苏长卿为父亲,但是苏重墨内心之中的首先反应却难以改变。

他赶紧放下马桶,尽量理了理身上薄薄的衣衫,即便自己现在十分落魄,但他也知道能不丢父亲的面子便不要丢对方的面子。

苏长卿在踏进苏重墨所在的冷宫后院之时,动手挥开了扶着自己的侍从。

他不想让苏重墨知道自己方才大病了一场。

一进院子,苏长卿就看到了满院子的马桶,他嫌恶地捂了捂鼻子,低头却看到儿子正恭敬地跪着,头都顶到了地上,而对方的无法被衣袖遮盖住的双腕上赫然血迹斑斑。

「下奴见过陛下。」

又是下奴两个字……

苏长卿本来温和的心情一下就被苏重墨这样自卑自贱的自称激怒了。

他眉头一纵正要呵斥对方,却觉得胃部绞痛得厉害。

「你……」话只说到了一半,苏长卿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重墨察觉到父亲不太对劲,急忙抬起头看他。

「父……」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身为下奴的身份,只能紧抿起唇不再说话。

苏长卿眉间紧拧,他下意识地捂住胃部,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继而忍住痛楚,冷笑道,「墨儿,到这时候仍是不愿向我低头认错吗?」

苏重墨眼见苏长卿神色有变,已然知晓对方身体不适,他并未直面回答苏长卿的质问,只是低头叩首,「愿陛下保重龙体。一切过错下奴都愿承担。只求您别忘记当初与我的约定。」

「下奴,下奴!你一口一个下奴,莫非你觉得做下奴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苏长卿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那段为奴的生涯,听到传承了自己血脉的儿子,寄托了自己那么多希望与爱恋的儿子居然为了反抗自己,营救林安那个贱人,不惜自甘下贱至此,他的心中又如何不恼不痛?

气极之下,苏长卿已是胃痛更甚,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猛抓住了身旁随伺的小宦官,这才能勉强站直身子。

「陛下,我并不觉得为奴光荣,只是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我也能走下去。」

苏重墨不愿再气苏长卿,当下也放缓了声音,改了自称,暗自透露出一些示弱来。

他知道父亲的身体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身为儿子,就算嘴上不能喊出一句爹,但在苏重墨心中却未曾不将苏长卿当做身生父亲来看。

只是身在这帝王之家,两人都有诸多无奈,经历过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苏重墨也自然知晓皇家事,又岂是亲情二字便可完全诠释的。

「墨儿,你总是这么固执。」

看见苏重墨恭敬地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苏长卿不知为何会想起第一世那个影子,那时候这小子也是跪得这么笔直,言语之中不卑不亢,直气得自己对他痛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