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苺谷朝音才听到通话另一边传来的琴酒的声音。

分明那个人并没有站在他眼前,但只从压低的声线之中他就能感受到森然的寒意,如同淬了冰般的气息涌入感官之中。

在骤然降低的气压之中,苺谷朝音慢慢笑了起来,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手机的玻璃屏幕,敲出轻微的声响。

“我拭目以待。”他说,“但估计不会有那一天,你还是去抓其他的老鼠吧。”

琴酒默认了他这句话里的潜意思老鼠另有其人。

“你最好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在挂断通话之前,琴酒警告道。

苺谷朝音肃然地点头:“嗯嗯嗯,只要你一声立下,我现在立刻发表退圈声明。”

琴酒这回没等他把话说完,当场挂了电话。

苺谷朝音对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失笑,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盖在了桌面上。

公寓的床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他没开灯,借着透过明净的窗玻璃涌入室内的月色坐在床边。

深秋夜里的风从微小的缝隙之中席卷而入,半透明的纱帘吹拂着摇曳,少年的身影在朦胧的白色之中明明灭灭。

苺谷朝音摊开手掌,将松田阵平给他的烫伤膏扭开,挤出一点白色的药膏,慢条斯理地在掌心一圈一圈地抹开。

旧事重提,他也想到了四年前的第一次相遇。

不是什么精心设计的偶遇,那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而已。

那个深灰色的雨天,苺谷朝音原本是去祭拜已经去世的父亲的。

那位已经去世的苺谷警官的墓碑被立在附近的寺庙中,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去祭拜,即使墓碑上甚至没有他父亲的真名。

身为外国人、又有着相当罕见的外貌,苺谷朝音在英国生活的时候就备受歧视和排挤。而小学时的男生都有着同一种惹人讨厌的行为即用欺负来表达所谓的喜欢。

如果只是一个人这么做倒也无所谓,但时间一长,这么做的人越来越做,这份欺负就变成了真正的霸凌。

苺谷朝音当然不是只会原地不动被欺负的人,他向白马宗一郎请求之后认认真真地去学习了格斗,从此以后每一个来挑衅他的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揍一顿,敢来招惹他的人逐渐就变少了。

但同样的,他还是没有朋友;因为跳了几次级之后更加不愉快的校园生活,他习惯了戴上黑色的美瞳来掩盖真正的瞳色,用不好看的发型挡住脸,几乎不和人交流。

但至少在去祭拜父亲的时候,苺谷朝音想用自己本来的面貌那是父母赋予他的血肉。

他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洁白的矢车菊,将手按在墓碑上。墓碑是冰冷的石制,表面被打磨地格外光滑,带着潮湿的冷意。

当时他正在读大学一年级,按照计划,等到三年后大学毕业,他正好年满18岁,可以参加公务员考试和警察的选拔考试,去走一遍父亲和白马叔叔同样走过的路。

大概是神明在祭拜的那一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所以才巧之又巧地让他在那一天遇到了琴酒。

等他在从寺庙回家的路上时,瓢泼的大雨毫无预兆地坠了下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去路边找个便利店买把伞就被淋了个彻底。

被打湿的额发格外碍事,他不耐烦地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捋在了脑后,头一次这么彻底地在室外露出自己完整的脸来没有任何发丝的遮掩之后,那张脸美地更加锋芒毕露。

也正是因为这张容易惹来觊觎的脸,他在巷道里遇到了几个相当嘴臭的小混混。

委实说那真的就是小混混,至少苺谷朝音完全想不到这种没什么水准的家伙会是组织的成员……虽然只是外围的。

直到对方掏出了枪,他才意识到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