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郑淮明?”

她?走近几?步,才发现郑淮明脊背紧绷着?,整个人竟在止不住地发抖。幅度之大,连肉眼都能明显察觉。

交叉的手指撑在膝盖上,已?经用力到骨节变形、充血泛紫。

“你?怎么了?”方宜吓了一跳。

郑淮明一直低着?头,这一刻,她?才看?清他的脸色青白中透着?隐隐的灰败,薄薄镜片下的双眼无?力半阖,目光空洞失焦,薄唇紧闭,让人看?了无?比心慌。

此时方宜顾不上什么冷战和矛盾了,半蹲下去抓住他的手。

皮肤的温度比那掺杂了雪融水的泥土还要冷。

郑淮明突然压低肩头,急促地喘息了两下:“没?事……有点胃疼……”

他两只手克制地紧攥,依旧搭在膝盖上,可面色原比之前犯胃病难看?得多。

方宜心焦:“你?有没?有带药?”

严冬室外跌破了零度,冷汗却顺着?他额角直往下滚。郑淮明沉默半晌,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沙哑道:“让……让李栩拿支药过来。”

等待的几?分钟极其漫长,他几?近惨白的唇紧抿着?,自虐般地不去按压,疼到意识模糊,几?乎是在不停地倒抽气。

方宜束手无?策,男人固执地埋下头,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弓起的脊梁在抖。

终于,李栩穿着?白大褂匆匆赶到,他动作娴熟地拆出一支细长的注射液,给郑淮明推了进去。

方宜看?着?心惊:“这是什么药?”

他脸上有一丝不自然,还未开口,就听郑淮明一声:“李栩。”

声音虚弱,但低沉压抑,极具威慑力。

李栩张了张嘴,回想起这段时间几?次的触目惊心。他知道只有眼前这个女孩能劝得住,还是一

椿?日?

咬牙说了:“是阿托品!主任昨天上完手术胃疼昏倒了,还不许我?”

“李栩!”郑淮明厉声打断,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年轻的小伙子彻底不敢再说一个字,求助地看?了方宜一眼。

阿托品。

方宜心脏突突直跳,就连不懂医学的人,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注射了。

一针药推下去,郑淮明缓了半刻,瞳孔慢慢聚焦,肩膀也逐渐松下去。

他眼中是一片死寂,仿佛一汪不见?底的冷潭,风吹过,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郑淮明撑起身子坐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此时不合时宜温和的声音甚至有一丝诡异。

更?是委婉的逐客令。

方宜怔在原地,脚步动弹不得。

郑淮明脸色依旧不好,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又缓又轻。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宜竟感觉他吸进去的空气,还没?有呼出来的多。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里第一次如此空荡荡的。

她?没?有一刻更?清晰地感受到,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之间已?经筑起了一堵厚厚的墙。

“你?住在值班室不方便,我?在找房子了,找到以后我?会?尽快搬出去。”

方宜像是落水的人,本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用这违心的话来激起他往日情绪上的波澜。

然而?,这一次郑淮明出人意料地妥协了。

“房子……我?让朋友帮你?找。”说完,他像是疲惫至极,低声道,“小李,你?开车送她?回去。”

方宜失落地张了张嘴,怔在原地。

他坚持了这么久的事……居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