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亭见过席悦几次。
高三时,席悦每天晚自习放学都开车来接席必思。每次看到那辆他不认识车标的车,谢松亭都觉得自己的家庭像一滩烂泥。他自己则是里面最臭的一堆。
他只会羡慕,只会嫉妒,只会从长长刘海下面露出半只眼睛远远看着,像看一个美丽的幻梦。
这幻梦不属于他,连让他看见都是个巨大的意外。
和高三才转学过来的席必思一样。
席必思很快和同学们打好关系,他抽屉里情书不断,他体测成绩非常突出,年级排名也一样,他很会在高压的学习环境中苦中作乐,一到换座位,男的女的都想坐他旁边。
就算他什么不做,只是站在那,就像个耀眼的光斑,把缩在角落的谢松亭逼得连连后退,觉知到自己只是世界上无数悲惨的人中的一个。
最烦的是……
他对谢松亭其实很好。
就像对其他人一样。
他越这样,谢松亭就越是厌烦。
谢松亭左手无意识地抠挖袖子上硬硬的血块,捏碎,扎进指甲盖里,消化自己扭曲的过去。
他想得累了,蹲下来用头抵着木箱。
长发沉甸甸地垂下来,挡住他的表情,有一部分沾到地面的灰。
缅因起身往前走。
这次泡泡没有拦它,它走到谢松亭面前,从他头发里冒头,舔他落在地上的头发,认真程度堪比舔自己的毛。
谢松亭很久后才动。
他手放在缅因头上,明明没抽烟,嗓音却哑得让人心惊:“别管我……舔你自己去。”
他脑袋扣得实在低了,缅因努力抬头,湿润的鼻尖竟然能碰到他嘴唇,轻轻顶了他一下。
凉凉的。
谢松亭脑子嗡地炸开,什么席必思,什么嫉妒,什么阴暗,全部飘飞,半个字也没有了。
半晌,他按着它脑袋把缅因从自己的头发堆里推出去,闷着声音,也闷着自己发红的脸,说。
“……出去。”
缅因趴在他脚边,趴在他头发上,听见这话,晃晃鸡毛掸子般的尾巴。
收拾完东西已经下午。
平时这时候,谢松亭已经睡了,今天他还要解决泡泡和缅因的矛盾。
他跟在泡泡身后,带上卧室门,把缅因留在客厅。
运动过量,还困,谢松亭力竭地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泡泡仍没消气,气冲冲地跳进自己窝里。
它的毛已经全干了,又变回肥嘟嘟的可爱奶牛小猫,智商不高的样子。
谢松亭歇够了,问。
“为什么打缅因?”
“看它不顺眼。”
“为什么不顺眼?”
“……”
“说话。”
“那你为什么让它贴着你?”
“它过来蹭,我蹲着。我应该怎么办?我把它推开?”
“你该把它狠狠地推开!”
“……我是疏忽你了吗?”
“你还好意思问?自从它到家,你就全围着它转,它还那么大,家里还到处都是它的气味,你把我放哪里了!这个家里还有我吗?”
谢松亭太阳穴一丝一丝地疼,像有人拿着钓鱼线卡在他脑子中间,拉小提琴似的来回磨。
“最近总是关注它是我不对,可是你整天出门,也不爱和我待在一起,我不明白它贴我一下,你怎么生这么大气?”
“你身上全都是缅因的味道!”
泡泡一股火窜起来,积怨已久,出离愤怒了:“七年前是你先说养我的!可你养了什么!你把我当过你的猫吗?!你除了猫粮和吃的别的给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