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部擦干净手中的水珠,接过,按着江法道的肩膀,示意其坐在梳妆镜前。
江法道看着镜中的自己,特意去拉直了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双颊微红,而更显得明艳无双。
微凉的木梳碰上颅顶,那坚硬而又温润的梳齿慢慢滑动。
吴部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2】
这叫“上头”,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仪式。梳头要用新梳子,助“上头”的人也必须是六亲皆全,儿女满堂之人。【2】
然后唯一符合条件的吴部便又被拉了过来。
江法道听着长辈温润如水的祝福,眸子忍不住一红。
白发齐眉,儿孙满地。
真好啊。
小钥扭头,看着眼圈泛红仰头望天不断眨眼的蔡世宜,心中泛起一阵忧心,伸手抱住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她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虽然偶尔会有小争吵,却也开开心心幸福美满。
但渐渐知道了当年事的小家伙,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芥蒂。特别是这回,姐姐推掉了好多事跑来参加婚礼,更让她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而现在,看到眼眶泛红的姐姐……
“林钥,我也要这个,”蔡世宜凑到她耳朵边上,声音很轻很轻,“我也要和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小钥心脏仿佛被捏紧又松开了的海绵,悸动,又舒展。
那丝小小的芥蒂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好。”她轻声答应。
姐姐要的,她都会给。
“不,等等。”
但蔡世宜的声音又让她心脏停跳半拍。
“错了,是我要给你这个,”蔡世宜认认真真地说,“我娶你。”
小家伙眼圈骤然也红了,将脑袋埋在蔡世宜脖颈,用力蹭了蹭,发出闷闷的声音。
“好……吧。”
梳礼方完,远远地便传来了清亮的乐声,素有乐器流氓之称的唢呐声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哈,”吴部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梳子向外看,“应该是那位小冬皇带着她的戏班子来捧场了。”
左修才爱听戏,小冬皇与他关系不错,这次也被拉来当工具人。
江法道揉揉眼睛,作为个钢琴家,她对此多少也来了点兴趣,于是起身,站在窗口竖起耳朵。
“是百鸟朝凤啊,真想靠近点听。”她喃喃自语。
饶听南警惕地看着她,“别想用这个借口出门嗷。”
江法道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耷拉下脑袋拖长声音,“知道了。”
吴部看着闹腾的两人,笑着摇摇头,拍拍饶听南的肩,“我先去前边了,改天带着小左一起去家里吃饭。”
饶听南啪一声立正站好,动作夸张,唇角带笑,“好的吴部。”
女人眯起眼睛,指指她的鼻子,“越来越皮了哈。”
她又笑了起来,点点头,“是件好事。”
捱到了上午十一点半,草草吃过简单的午饭后,化妆师也来了,饶听南看了眼不断给新娘子拍照的小情侣,又看了眼窗外。
窗外,极隐蔽极隐蔽的角落,一个白色的手帕在草丛中挥来挥去。
饶听南若无其事起身,舒展舒展身子,“我去外面透透气哈。”
江法道不明所以地瞥她一眼,下巴又被挑了回来,只得微微眨眼以示疑惑。
饶听南冲她眨眨眼睛。
江法道突然就明白了,脸一红,“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