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妹妹的下场,比她和小梅还要?惨。

小梅跟着寡母,在大户人家做工,人有些糊涂,没看好小少爷,那家的小少爷在逗狗时被咬伤,没过多久就发了狂犬症,暴亡了。

这?年头也不兴发卖,那家人恨透了小梅,本想悄无声息地将她勒死,还是小梅的母亲哀声央求,最终才将她打发到了女子监狱里。

玉茗守在小梅床边,给她哼了几首安眠曲,有李叔同的《送别》和《春游》,还有《毛毛雨》和《妹妹我爱你》,前两首是学堂的歌,后两首是舞厅里流行的。

她轻轻地拍着小梅纤瘦的背。

暗暗地想,虽然在监狱里的生活条件,是差了些,但也总比在堂子里过的那种生活强,她并不喜欢抛头露面,每次对一些又丑又老的男人曲意逢迎时,都恶心得想吐,更不贪恋那些看起来纸醉金迷的排场。

还不如进牢房,不仅管饭,新政府还颁布了让女囚改教的条令,她还可以在监狱里学些洋文。

但,她恐怕在这?里,也待不长了。

夜更深了。

玉茗刚有些朦胧的睡意,就被小梅的嚷嚷声吵醒,少女大呼大叫地喊着疼,她即刻起身,连鞋都来不及趿,就走?到小梅的床边。

她伸手,摸了摸小梅的额头,温度比烤红薯还烫,像要?将她灼伤。

透过牢房外?壁灯的微弱光源,玉茗发现,小梅忍不住痒,将手臂的蚊子包挠破了,身上的别处皮肤摸起来,也是滚烫的,这?不仅是普通的发烧,而是会致命的登革热。

玉茗用手掩唇,险些惊呼出声,她怕小梅会死,连忙走?到铁栅栏边,企图唤醒昏昏欲睡的狱卒:“来人啊!有人发高热了,能?不能?先送些冷水和降温的药来,不然会死人的!”

狱卒还没被唤醒。

隔壁的牢房就传来了动静,某个尖刻的女声不悦地斥骂道:“还让不让人睡了?真?不愧是做过窑姐儿的,就属你会嚷嚷!”

“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狱卒巴不得你那小姐妹死呢,都被送进这?种地方来了,呵呵,你还当她的性命很?宝贵吗?

玉茗咬着牙,用力地抓住铁栅栏,透着锈腥味的寒意沿着皮肤,渐渐沁进了骨头缝里,她不肯放弃去救小梅,又喊了几声,但除了周遭女犯的怒骂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拖了几日后。

监狱的管事终于唤来了医生,但小梅还是死了,玉茗麻木地注视着她的尸体被拖走?,她的脸被草席盖着,那双略带畸变的脚,还露在外?边。

那双过分小巧的脚,是小梅最引以为?傲的部位,跟玉茗熟了后,小梅还炫耀般地说,在清王朝之前,只有贵族少女才有资格缠足。

小梅的死讯传开后。

为?了安抚监狱里的其?他女囚,狱卒给每一间牢房,都发了盘鸦青色的蚊香,点燃后,气味呛鼻又熏人,那弯弯绕绕的香线不禁让玉茗想起了鸨母刘妈妈纹过的两条眉毛。

每当她疾言厉色地讲话时,脸上的横肉也会堆起来,衬得那对眉毛,就像两条张牙舞爪的虫。

玉茗住的这?间牢房,暂时还没有新的女犯被送来,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小梅的魂还没有散,午夜梦回之际,也总会听见她幽幽怨怨地唤她玉姐姐。

虽然知道,小梅即使?化?为?了女鬼或怨魂,也不会对她怀有什么?恶意。

但玉茗还是怕到无法入睡。

每次睡不下时,她都会仰着头,努力噙着泪水,唱起父亲在世时,教过她的戏曲选段。

今晚唱的,是京剧《玉堂春》里的选段《苏三起解》

明天就要?上庭了。

玉茗摊上的这?桩案子很?棘手,那个洋大班的妻子要?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