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言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他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几条田园犬正溜达着过来,疏疏懒懒占了大半条路,好似帮派巡街。其中有一条就是小青房东家的,她跟小青一起喂过好多次,大概已经认识她,闻着味儿朝她这边过来。
言谨能感觉得出来,周其野脚步加快了些,身上那种笃定的松弛感也没了。他紧张。
她开口安慰他一句:“其实不是野狗,都村民养着看家的,农村嘛,都这样。”
心里却在说,老板就是老板,哪怕人挺好,也对下面打工人的生活一无所知。
以及还有个小人儿正仰天大笑,哈哈哈,周其野怕狗,周其野怕狗,周其野怕狗,你别保护我了,要不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就这么带着丰富的心理活动上了车,离开小镇,往北京去。
京藏高速上多的是从内蒙运煤过来的大货车,周其野的黑色路虎夹在其中穿行。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驻组跟你想象的一样吗?”
言谨老实回答:“不太一样。”
周其野并不追究细节,又问:“那这个电影呢?”
“这片子……”言谨语塞,其实组里人私下讨论不少,但当老板面说可能不大好。
周其野笑,好像看出她的心思,说:“是不是不大行?”
啊,原来大家都知道。言谨松了口气,这才说出来:“可能因为剧本是英语写的吧,好多对白即使翻译过来也不太像中国人的表达方式,而且,太多西方人视角猎奇的东西了……”
说到一半停下,又觉得是不是越矩了。客户片子拍得好不好,跟驻组的实习律师没有一毛钱关系。
可转头看周其野,却见他点头表示同意。
言谨忍不住说下去:“可是这么些投资,这么多人,这么艰难的过程……”
周其野说:“这可能就是这个行业残酷的另一个地方。电影或许可以算人类最大规模、最不可控的集体创作。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把几十个工种,数百个人集合到一起,立刻开始紧密合作,像公司一样运营。每个人都在创作,但每个人的创作也都在被损耗。他们中的有一些只出行活儿,但也有一些不是。最后的结果可能好,也可能坏,策划的时候是一回事,剧本是另一回事,演的是一个样子,拍出来是另一个样子,可能最后剪完上映又完全不同了。”
言谨听着,思索。她永远都记得小青在雨中的独行,虽然那场戏最后多半也难逃宿命,变成一部平庸甚至有点好笑的抗日神剧里的一幕。而后又想到周其野,他也是个不甘于只出行活儿的律师吧,但他的传媒娱乐组会怎么样,同样不可知。
此处大约应该感叹,这也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言谨却道:“建立这个公司的同时,还要进行好几轮估值和融资,最后产品出来,推向市场,看票房多少……其实也有点像 IPO,迷你速成版的。”
周其野听得笑起来,问:“所以其实还是资本市场组那种 dirty work,骗你上了贼船?”
言谨如实回答:“有些确实是 dirty work,但 dirty work 也能学到东西,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选择了做律师,还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是好还是坏?”周其野问。
言谨微笑,试图寻找一个确切的回答。
“但是,”缓了缓,她终于说,“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为什么?”周其野问。
“就……可以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人生吧。”言谨回答,一瞬间想到许多。
周其野说:“那下个项目还是你驻组?”
言谨不知道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索性说:“不是吧阿 sir,三年三年又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