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烟端着醒酒汤进来的时,正见陆惊澜拿手中炙烤的通红的如意烫在自己的心口,几乎一瞬间血肉翻卷,皮肤烧焦的味道充溢于空气中。

陆惊澜将金如意扔在了一侧。

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沉烟失声尖叫,醒酒汤洒了一地,将痛的全身发抖的陆惊澜搂进怀中。

陆惊澜在他阿姐的怀中喃喃道。

“阿姐,下辈子我不想生在陆家了。”

陆沉烟泪如雨下。

从此陆惊澜心口的刺青被一道狰狞的烫伤所覆盖。

这刺青因恨而生。

若恨已经不在,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陆惊澜杀不了赵长宁,只能放了他。

就像当初赵长宁深夜因醉酒被滞留陆家。

他衣衫不整地倒在陆惊澜榻上。

年少的陆惊澜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手指落在那双殷红的唇瓣上。

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第一百三土四章永历四年九月。

两兵相交,河东守将被乱箭毙命,胶着长达数月的战局撕杀成一片血海,赵茗身负重伤,河东将破矣。

赵茗被河东守将梁英一刀砍伤后,楚钦援兵方至。

弯刀凌厉斩断梁英马匹四蹄,急雨似的乱箭凌空射来,苦苦撑着河东的守将命丧于乱箭之下,重振西北军疲乏的士气。

楚钦在战场所向披靡,这河东守将是能被他承认除赫连丹外为数不多的对手。

梁英一死,河东群龙无首,朝廷新任的守将若无梁英之能,河东指日将破。

金銮殿上乱作一团。

大楚立朝以来便是升平的盛世,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早已忘记胡人祸国的血泪,居安而不思危。年????轻的天子决定御驾亲征,朝堂上杖毙数名言官。

天子亲征的消息传出,河东便成了朝廷与西北军的角斗场。

梁英那一刀险中赵茗心脏。

从脖颈延伸到腹部,像一条蜈蚣横梗在翻卷的血肉。

赵茗躲避的快,没有被劈成两截。

人性命濒危的时候,听说会回忆自己的一生。

赵茗的父亲死的很早。

等不及他长大成人,母亲也死了。

后来他的兄长也死了。

赵家家破人亡。

幼年时候赵嫣抱着他将糖人递在手中的画面变成了灰色的虚影。

赵茗的眼瞳黯淡,已有虚散之兆。

他的胸腹间皮开肉绽,涌动着猩红的血。血流淌在铺满碎石与沙子的地面,与其他士兵的血汇聚成一条红色的河。

周围人迹嘈杂,杀声震天。

尘埃与瓦砾堆积。

西北军的军旗猎猎昂扬。

前方的战士倒下去,后方的马蹄踏上来。

积尸如山,白骨曝野。

草木已经腥臭,千里不闻鸡鸣。

赵茗从不怕死。

他只怕死后见不到赵嫣。

天子亲征,秦王麾下赵茗生死未卜的消息沸沸扬扬传至岭南。

尽管刘府的下人被勒令三缄其口,一些风言风语到底传进了身子将将恢复了些的赵嫣耳中。

赵嫣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是被血色铺红的天空,赵茗被砍断成两截,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下肢艰难地在瓦砾中蠕动,双唇开合,喊了他一声哥哥。

心神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