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闭朝三日,见史官,见太医,赵家珍本尽归皇室私库。

他是时候见见这位程大人了。

程沐尚在病中,身子将好便在卧房点一盏昏灯笔耕不辍。

翰林院的官舍乃清幽之地,壁垒高墙,入目皆书,程沐一双眼瞳布满血丝。

他是史官,他有责任要将真相传诸于世。

白色宣纸上书数百字,详细记录赵嫣生平诸事。

最后一行赫然是充满愤懑的一句。

“我朝圣祖,手段有余,德不配位也。”

书注的主人已死。

土多年前就死了。

而他要让世人知道,大楚最后一位内阁首辅,不是背负恶名的佞幸,是流芳千古的名臣。

程沐咳嗽了两声,手中青羊软毫置于书案一侧。

抚额站起,披上外衫,提灯出门,一步步踩着积雪,积雪映着灯花,雪中脚印很深。

直到翰林院墙外的北风带来凛冽的寒气,满怀愤怒与悲意方散了些许。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程大人可否借一步谈?”

程沐回头,见一高大的黑衣青年蒙面而立,周身无多余的缀物。

衣着质地高贵,借着光影能看清楚如刀锋一般的眉眼。

这一切都彰显此人身份不凡,却不想暴露人前。

程沐环顾四周,入目枯杨残叶与深寂的夜色,未见翰林院同僚的影子,犹疑问道,“不知阁下……”

那黑衣青年遂摘下蒙面之物。

程沐眼瞳徒然????睁大,压制住脱口而出的惊呼,“秦王殿下?”

西北大军此时应在京城远郊安营扎寨,候旨领封,秦王何以至此?

楚钦道,“深夜入翰林院,本王实有疑虑未解,劳烦程大人解惑。”

程沐道,“殿下欲知何事?”

楚钦道,“本王想知道,程大人当日面圣时同陛下说了什么。”

程沐犹疑不语。

楚钦叹息,“可事关赵嫣?”

程沐错愕抬眼,楚钦对上他惊讶的神情回答道,“他的事情,本王都想知道。”

楚钦离开翰林院的时候,已经月上重霄。

黑夜中的皇城像一座衰朽却又昂贵的坟墓。

这个地方永远都是死人比活人多。

春萝在王府候至三更,才见秦王回来。

穿着夜行衣的年轻男人周身充斥着凌厉的恨意与悲怆。

“春萝,有酒吗?”

她的殿下回来的第一句话,是向她要酒。

声音低哑,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下的,究竟是死一般的沉默,亦或是汹涌的暗流无人得知。

“殿下为何要酒?”

“没有酒,本王想杀人。”

春萝没有问她的殿下想杀什么人,她从来是个体贴的婢女。

烈酒入喉,咽喉处燎烧起了灼烫的火。

男人的眼中似有一片荒冷而萧煞的沙漠。

秦王府的长明灯仍旧高高悬起,却始终没有引赵长宁魂兮归来。

第一百零七章西北军返程安置明旨归入京畿。

一应事宜均由崔嘉负责。

如今崔家一门的荣膺均系崔嘉一身。

崔嘉位置俨然在同等进士中拔高一筹,权势富贵唾手可得,出行仪仗威盛,人人青眼相待。京城水深,人一但涉足,便能窥见许多外人不闻的脏污。而这些脏污即是大部分官员立足朝堂的本钱。

古往今来多少朝堂中人前赴后继,明争暗斗也不过是为了官帽上多添一颗明珠。

崔嘉也不外如是。

曾经在秦王府的羞辱历历在目,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