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颜玉皎:“孟绮君的哥哥叫孟从南,曾随我去西南境抗击连炿盟的乱党,彼时我初次上战场,大意轻敌,中了奸计,他为了护我死在那里了。”
那时的刀光剑影、惊险残酷,如今凝成了了几语,却终身难以释怀。
楚宥敛轻声道:“我答应过他,此生要好好护着他妹妹。”
颜玉皎怔怔片刻,反应过来楚宥敛是在回答她曾在小船上问的问题。
“我与孟绮君并不熟识,只是当时她家里人想把她送入后宫争宠,她求到我这里,我才和她定下婚约,后来你我发生了那种事,我便顺水推舟,与她解除了婚约。”
楚宥敛此生两桩婚事都在与圣旨争时间,如今想来着实荒唐。
“你安歇罢。”
解释完,他就转身往外走,步履坚定稳健,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颜玉皎手指悄悄掐入掌心。
她不想楚宥敛就这么走了。
他们之间的误会,除了四年前那件决裂之事,已经全都消弭了。
他们还有机会回到从前罢?
眼见楚宥敛越走越远,颜玉皎再也忍不住:“楚宥敛!”
这一声唤出口后,颜玉皎的胸腔忽而涌现出一股勃发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但我知道我这次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你信我!”
然而楚宥敛脚步停驻片刻,却终究没有回应,又抬起脚,渐渐消失在窗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颜玉皎神色微微黯然。
少顷,她倦怠地躺回被子里,脑子里乱糟糟的,时不时浮现出楚宥敛曾对她的呵护备至,和如今的冷眼质疑。
没多久,梅夫人走进来。
屏退左右后,她看了一眼颜玉皎颓靡的模样,便心中了然。
“你们不合适,”梅夫人直接了当地说出口,“等旧高句丽的公主来了,你就拒婚罢。”
颜玉皎蜷缩着沉默片刻。
心道,原来楚宥敛没说错,旧高句丽的公主前来和亲一事真是娘亲所为,娘亲恐怕也确实是旧高句丽贵族……
她忽然感到很迷茫。
她究竟在做什么呢?
好像一直在伤害楚宥敛。
四年前的断交,四年后已有夫妻之实还坚决拒婚。
她只成全了自己……
是否太过自私?
“玉儿,你听娘的,”梅夫人坐到颜玉皎身边,“三日后,圣上召开的宴会上,一定要答应圣上的补偿,然后和楚宥敛退婚,听明白没有?”
颜玉皎闭了闭眼,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娘亲是旧高句丽的贵族?”
梅夫人没作声。
颜玉皎便知道这是真的了。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剿灭,心渐渐跌入谷底,颜玉皎起身望着梅夫人,一脸苍白地问道:“那我又是谁?”
梅夫人:“你自然……”
话未毕,便顿了顿,梅夫人下意识以为颜玉皎是在问,是不是因为颜玉皎有旧高句丽的血统,她才不同意颜玉皎和楚宥敛的婚事。
可她忽而发觉这个问题几分奇怪,然后一扭头,对上颜玉皎安静的双眼。
她心中一颤,有了不妙的猜测,试探地问道:“玉儿?你……”
颜玉皎想故作云淡风轻的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终于,她将残忍的过往揭开了:“四年前,我就知道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
那个午后,她躲在柜子里窥听父母的争吵,只是想知道前因后果,然后帮助父母和好如初,她年纪小,不懂为何来到京城后,爹娘经常争吵。
却不料听到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