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臻登基后,也确实将这个方案改善一二,施用了起来。
皇爷爷听了,没有点头,问其他孙辈还有什么见解。
楚宥敛一开始只是静静听着,后来觉得其他人说出来的法子都还不如楚元臻,兴致便淡了下来。
他散漫的姿态,在一群绞尽脑汁想办法的孩子中犹为显眼,皇爷爷自然注意到他了,问他一直笑而不语,究竟有何见解?
若他什么都答不上来,这等行径便是御前失仪,即便他是王世子,也是要受罚的。
眼角余光中,还能依稀看到楚元臻好似不屑地笑了笑。
如今想想,他年少时着实幼稚,为了不受罚,争口气,竟然把心里话全说了,也导致了日后的磨难。
“反贼是杀不尽的,只要天下不太平,百姓难以生存,那民间每时每刻都在滋生反贼,而若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那百姓又为何要反?一切迎刃化解。”
见皇爷爷点头,他继续道,“故而岩朝初建,自当推行利民之策,快速恢复和发展经济,并使无地少地的农民获得土地,另外严查各地贪腐和税收,使国库充盈,改善民生……”
他一时忘形,侃侃而谈,等大殿内安静许久,才惊觉自己说多了,连忙闭嘴,向皇爷爷请罪。
皇爷爷也没说他说的好与不好,只是走下来,用玉如意敲了敲他头。
回到家,他就被父王打了一顿,父王骂道,皇太孙在此,用得着他去显摆?真是不想活了!
而后没多久,他们一家人就离开京城,远下江南了。
与外界想象的不同,父王并无夺权篡位之心,反而只想做富贵王爷,安稳地度过一生。
可他当时说的那番话,到底是在皇爷爷那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以至于十二岁那年,皇爷爷召父王回京时,特意吩咐父王带上他。
再次见到皇爷爷时,宫殿内只剩下皇爷爷、父王和他。
祖孙三人沉默许久,皇爷爷忽然问道:“若来日你父王所做之事,你觉得不对,你该如何?”
十二岁的楚宥敛,自然不会像九岁时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安静片刻,俯身行礼,回了他曾经对颜玉皎所说的那些话:“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母之事,不得妄言。”
皇爷爷却冷笑一声:“大胆!”
父王和他齐齐跪地。
却不知哪里有错。
皇爷爷端坐在龙椅之上,花白的胡须抖动着,如真龙一般不怒自威:“朕要你说实话!”
在那一瞬间,楚宥敛承认。
至今想起那一瞬间,他依旧心脏狂跳,喉咙仿佛被堵住。
巍巍皇权就在他眼前,只要他愿意伸出手,万里江山,万人之上,就能尽情握于掌中。
强烈的难以言说的预感,逼着他前进,逼着他说出心里所想。
“若父王做错了,身为儿子,应当指出父王的错误,监督父王改正,不可因人伦礼教,而胆怯不敢言。”
皇爷爷慢慢地笑起来。
“若你父王对你下发的指令,过多插手,你又该如何?”
“不听,不从。”
“若你没犯错,你父王却觉得你犯了错,要教训你,你该如何?”
“子不教,父之过,父王罚我之前应当自己先受罚。”
他说完后,不由一怔,他竟把颜玉皎对他说过的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他慌忙俯身行礼告罪,又下意识回眸一看,父王果然脸色漆黑。
皇爷爷却彻底大笑起来,拂掌连连点头:“好!甚好!岩朝后继有人啊!朕……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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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繁杂,不过瞬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