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便笑,把着提灯后颈脖子往外拉,倒要看看这人脸皮有多厚:“你跑这两次,都怪风了?都不是你自己要跑的?”
提灯点头,一眼不眨正经保证:“几时再吹跑了,我就找阵朝你吹的风,再飘回来。”
“……”
谢九楼无奈注视着他。
后头手一放,提灯又赶紧往谢九楼身上钻。
他嘴上跟谢九楼耍贫,心里提防着,等谢九楼问他和笙鬘的事,脑子里已过了八百个搪塞的借口。
岂知等了这般久,谢九楼只字不提,反倒是搂着他的那双手,在他后脊骨上一节一节地摸着。
他仰头望过去。
谢九楼的眼睛在镜子似的湖光里更幽深了些:“我摸摸这纸片子,又背着我在哪受了伤,或是被谁划了口子,带在身上漏风可怎么办。”
提灯抿唇:“你把我贴身放着,放个风也进不来的地儿,划了口子也不怕。”
谢九楼说:“那岂不是得含在嘴里。”
“含在嘴里,我看不到你。”提灯说,“你把我放进灯笼里。”
“灯笼也不好,”谢九楼摸完脊骨,发觉提灯身上没伤,又把人搂紧些,一手拂开提灯额前碎发,“白天便用不上。”
“白天也用得上。”提灯说,“白天我就追你的影子,晚上陪你等天明。”
“这倒是个好法子谁教你这么说的?”
提灯细细凝视着谢九楼:“家书里看到的。”
“撒谎。”谢九楼登时道,“你几时会看书?无界处三百年,也不见你看过几次书。”
提灯似是困了,把额头抵在谢九楼肩下,闭眼休息少倾,才呢哝含糊道:“我也不想看。可那些日子,实在没别的可看了。”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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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95颜
95.
未几,谢九楼肩下便传来均匀呼吸。
他轻轻拍拍提灯的背,喊了两声,没听着应答,想来提灯确实累极了。
待谢九楼把提灯抱回去,鹤顶红已化回人形,见提灯沉睡不醒,也顾不得与楚空遥的别扭,只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无碍。”谢九楼道,“睡着了。”
鹤顶红只奇怪:“我怎么瞧着不像……”
那边笙鬘闻言看过来,粗略扫见提灯空空荡荡的手心,便垂眸不语。
提灯手中的鱼骨不见了。
“他一夜这么折腾几遭,再有精神,眼下站着也能睡着了。”谢九楼转而向鹤顶红道,“说起这个,我一直没问过你总说提灯救了你的命,是何时?又如何把你救下?”
鹤顶红说:“随手救的。”
“随手?”
鹤顶红点头:“就在……悬珠墓林门口。”
是谢九楼去世不久后的一个破晓。
一场无名大火自西北的方向烧起,火势急不可耐地向四面八方蔓延,雨浇不灭,风吹更起,人们都说,这场大火在停下前会烧毁整个人间。
那时白断雨已将两颗骨珠送入墓林,白发苍苍地回到望苍海的别苑安静等死。
这段日子里,有一只白鹤一直在园中徘徊不去。
火势逼近中原的那个清晨,半神在窗前饮下最后一口清酒,回到踏上和衣而卧,呼吸渐停。
白鹤挺立园中,静静看着他的肉身连同须发逐渐化作缕缕飞灰飘出窗外,最后剩一颗劈裂的骨珠孤独地躺在那里。
那是对太子贤有恩之人。
它走过去,叼起那颗珠子,煽动长翅,开始跋涉万里,想把珠子也送入那片林子,好叫师徒团聚。
可白鹤不知晓,半神骨珠已裂,珠随主去,不多时也要灰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