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样见过无数遍的“大事不妙”的眼神怎么会错?在穆晏清的敏锐中,那一下颤抖和张太医今天异常强烈的慌张惶恐重合了起来。

再起身回话时,张太医又是往日那样波澜不惊的神色,说:“臣现在为娘娘施针,先稳住娘娘的心气。”

穆晏清心里万般不安,只能随着施针的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安稳下来的姚既云呼吸轻缓,脸上还是冰凉的苍白,张太医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一起身就要出去。

“然后呢?”穆晏清敏锐地意识到,那个“先”字不过是用来暂缓之计。

张太医躲着她的眼神,说:“我……臣还需给皇上回个话……”

这样石沉大海一样有去无回的问话,穆晏清开始不耐烦,其实,她只是不愿相信心里的强烈直觉,说:“你不是应该守在这里吗?传什么话差个人过去不就行了?”

张太医一回身已经被顾甯川伸手拦住去路,他只看神色就知道眼前这个高大侍卫血气方刚,身手不凡,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从这样的眼皮底下溜走。

这样一个时刻,张太医根本没顾上去想,这般出色姿容的正经男子怎么能一直在后宫。他什么体面都顾不得了,终于哆嗦着双手说:“娘娘不太好了……臣……臣要等皇上做个主……”

穆晏清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努力压下心里的狂跳不止,指尖的冰凉好像穿透了声音,回头深深看一眼姚既云,寸步不离的弦凝像被偷走了魂魄,只知道守在主子那里,大概是被吓得什么话什么事都顾不上了,竟对张太医的话没有反应。

“小川,马上找两个侍卫一路护送张太医去。请太医……务必走快些。”

如果够快,会不会来得及再拦住她兄长那条命?

张太医的意思很明确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可是,姚既云明明一直是“胎象平稳”,这两日只是暑热,加上连日的走动,些许劳累而已,这位太医院圣手今天这么慌,那一定是另有隐情的。

穆晏清想明白了这一点,根本不能耽误这个能救命的人,他要去找的是皇上,那就是说李煜玄知道这个事情,那他一直以来是什么想法?

在这样死寂般的沉默中,顾甯川送走张太医又回来。他在穆晏清摸不着方向的慌乱时刻,总有着异于平常的敏锐。

穆晏清脸色也不见得好,顾甯川挽着她坐下来,顺手拨开散乱在肩上的长发,接着缓缓将目光转向帷幔,目光忽然如深渊般不可见底,语气却是叹惋,说:“张太医都与我说了。弦凝姑娘,我知道你是万般无奈,但事已至此,娘娘身边除了穆常在,也就只有你一个可信之人,你接下来要如何?”

穆晏清起初带着不解,顺着顾甯川的话看过去,脑海中立马将弦凝的镜头全部串在一起。

张太医回回若有新方子,都是弦凝跟着他去取药煎药,偶尔碰巧姚既云跟前没人伺候了,只剩穆晏清在,弦凝都坚持不肯换个人去。

今天的弦凝从头到尾都和张太医在同一阵线,用不明就里的固执拦着不让她跑出去。

明明是陪嫁侍女亲如姐妹,可听到晔妃命悬一线的话语时,与其说是给吓到麻木,也可以说早就知道……

顾甯川在诈她的话。

弦凝回头说话时,眼神空洞,像悲伤至极,又像认命。

“我……我若早知有今日的变故,让主子这般九死一生,当初……当初就应该狠下心来,及早告知皇上……”

顾甯川知道赌对了,添了几分揣测和含糊其辞,说:“你明知娘娘身子这样,明明来得及悬崖勒马,当时知道有孕的时候,为何不及时告诉她真相如此?”

弦凝知道此时已经追悔莫及了,说:“我想过告诉皇上,后来也想过告诉娘娘,可我最终于心不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