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五更后才睡着了.刚到天明,早有人来扣门.薛蝌忙问是谁,外面也不答应.薛蝌只得起来,开了门看时,却是宝蟾,拢着头发,掩着怀,穿一件片锦边琵琶襟小紧身,上面系一条松花绿半新的汗巾,下面并未穿裙, 正露着石榴红洒花夹裤,一双新绣红鞋.原来宝蟾尚未梳洗,恐怕人见,赶早来取家伙.薛蝌见他这样打扮,便走进来,心中又是一动,只得陪笑问道:“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宝蟾把脸红着,并不答言,只管把果子折在一个碟子里,端着就走.薛蝌见他这般, 知是昨晚的原故,心里想道:“这也罢了.倒是他们恼了,索性死了心,也省得来缠。”于是把心放下,唤人舀水洗脸.自己打算在家里静坐两天,一则养养心神,二则出去怕人找他. 原来和薛蟠好的那些人因见薛家无人,只有薛蝌在那里办事,年纪又轻,便生许多觊觎之心.也有想插在里头做跑腿的,也有能做状子的,认得一二个书役的, 要给他上下打点的,甚至有叫他在内趁钱的,也有造作谣言恐吓的:种种不一.薛蝌见了这些人,远远躲避,又不敢面辞,恐怕激出意外之变,只好藏在家中,听候传详.不提.
且说金桂昨夜打发宝蟾送了些酒果去探探薛蝌的消息, 宝蟾回来将薛蝌的光景一一的说了.金桂见事有些不大投机,便怕白闹一场,反被宝蟾瞧不起,欲把两三句话遮饰改过口来,又可惜了这个人,心里倒没了主意,怔怔的坐着.那知宝蟾亦知薛蟠难以回家, 正欲寻个头路,因怕金桂拿他,所以不敢透漏.今见金桂所为先已开了端了,他便乐得借风使船, 先弄薛蝌到手,不怕金桂不依,所以用言挑拨.见薛蝌似非无情,又不甚兜揽, 一时也不敢造次,后来见薛蝌吹灯自睡,大觉扫兴,回来告诉金桂,看金桂有甚方法, 再作道理.及见金桂怔怔的,似乎无技可施,他也只得陪金桂收拾睡了.夜里那里睡得着, 翻来覆去,想出一个法子来:不如明儿一早起来,先去取了家伙,却自己换上一两件动人的衣服,也不梳洗,越显出一番娇媚来.只看薛蝌的神情,自己反倒装出一番恼意, 索性不理他.那薛蝌若有悔心,自然移船泊岸,不愁不先到手.及至见了薛蝌, 仍是昨晚这般光景,并无邪僻之意,自己只得以假为真,端了碟子回来,却故意留下酒壶,以为再来搭转之地.只见金桂问道:“你拿东西去有人碰见么?"宝蟾道:“没有。”"二爷也没问你什么?"宝蟾道:“也没有。”金桂因一夜不曾睡着,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 只得回思道:“若作此事,别人可瞒,宝蟾如何能瞒?不如我分惠于他,他自然没有不尽心的. 我又不能自去,少不得要他作脚,倒不如和他商量一个稳便主意。”因带笑说道:“你看二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宝蟾道:“倒象个糊涂人。”金桂听了笑道:“你如何说起爷们来了。”宝蟾也笑道:“他辜负***心,我就说得他。”金桂道:“他怎么辜负我的心, 你倒得说说。”宝蟾道:“奶奶给他好东西吃,他倒不吃,这不是辜负***心么。”说着,却把眼溜着金桂一笑.金桂道:“你别胡想.我给他送东西,为大爷的事不辞劳苦, 我所以敬他,又怕人说瞎话,所以问你.你这些话向我说,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宝蟾笑道:“奶奶别多心,我是跟***,还有两个心么.但是事情要密些,倘或声张起来,不是顽的。”金桂也觉得脸飞红了,因说道:“你这个丫头就不是个好货!想来你心里看上了,却拿我作筏子,是不是呢?"宝蟾道:“只是奶奶那么想罢咧,我倒是替奶奶难受.奶奶要真瞧二爷好,我倒有个主意.奶奶想,那个耗子不偷油呢,他也不过怕事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