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人在东域,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师兄师兄!有你的信件!”人流自动分开,传信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姜别寒步伐一顿。

这个时候,谁会给他传信?

“是一对姐弟,自称是代人传信,信上也没有落款。”

他接过信纸,面色变了。

雪越来越大,天地像巨大的玻璃缸,水面上是一片瓦蓝的天穹,长风万里,水面下是一片茫茫大雪,玻璃缸底部堆积了厚厚一层琼英。

白梨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也是幻像吧?”

龙女的存在,使朝暮洞天灵气充盈,才得以维持幻像百年之久,她化作泡沫消失之后,这片洞天便成了废墟,只有荒蛮的光阴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他是在以身上仅存的、微弱的血脉重启幻境,推动光阴继续流淌,像小小的人把巨大的石块推上山,无时无刻不在负重前行。

少年半靠着栏杆,侧颜苍白,唇角有一抹鲜艳的血色,“好看吗?”

“好看啊。”白梨把他冰凉的手握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把他的手焐热,“但是你手太冷了,你把幻像撤了,我们回屋去吧。”

“你鞋子掉了,怎么回去?”

白梨甩了甩双腿,“雪这么软,不穿鞋我也可以走回去。”

薛琼楼直起腰,从善如流,“那我就先走了。”

白梨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眨眼功夫,少年突然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白皑皑的雪模糊了天地的界限,也将他一袭白衣掩藏,分不清是雪还是他远去的背影。

白梨孤零零坐在栏杆上,东张西望,天地间好似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小小地喊了一声:“薛琼楼,你还在吗?”

没人回答。

她拖长语调:“喂你别扔我一个人啊”

白梨深呼吸一口气,想再大声喊几句,肩膀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神出鬼没地,突然间又从背后冒出来,惊得她差点往后仰倒。

他手里拎了双新鞋,翻过栏杆,没等俯身,白梨连忙从他手中把鞋拿过来,抱进自己怀里:“我、我自己来。”

原来是去拿鞋了啊,顺带着捉弄了她一把。

他总喜欢起一些歪心思,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但到了她这里,这些歪心思都变成了不痛不痒的恶作剧。

白梨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他静静站着,好似一个雪堆的人,眼底泛起笑意的时候,纯粹而干净。

白梨穿了鞋,想从栏杆上跳下,薛琼楼却拉着她手臂,将她背了起来,走得稳稳当当。白梨一手抱着他,另一手把雪裘抖开,雪绒焐得暖洋洋,将两个人都罩了进去。

靴底踩在雪堆里,咯吱轻响,走了半晌,白梨才发现两边的景色变得不对劲,那一排凭空冒出来的枯树上停着寒鸦,西风萧条。

这不是回去的路。

白梨下巴搁在他肩膀,少年眼睫有雾雾的水珠,她伸手替他轻轻擦去,指腹上留下细细的、绒绒的触感。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眼底有清浅的笑意,“没有走错。”

两人身后那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逐渐变淡,大雪消融,地脉响起汩汩水流声。

一树梨花雪簌簌抖落,枯枝抽出又尖又嫩的绿意,寒鸦扭头梳理羽毛,黑亮的鸦羽变作亮丽的鹅黄,竟是一只黄鹂鸟。

绿意加深,翠树洒落浓荫,蝉鸣叶中响,枝叶间又多了一抹亮丽的鹅黄,成双成对。

绿荫下两条人影。

少年的脊背还有些单薄,背起一个人却刚刚好。

白梨感觉他步伐变得沉重,轻轻抱紧了他。

幻境在不断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