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维也纳一年一度的盛宴。
人们穿着晚礼服与西装,随意地在草地上席地而坐。他们的神情在这一刻是放松而快乐的。在维也纳,古典乐绝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艰涩难懂的东西。
白朗忍不住想起茱莉亚某位严肃古板的老教授,他傲慢地举起琴弓,问,音乐到底是什么?
有人回答,音乐是信仰。
他严肃地摇头,说,音乐是一种语言,也只是一种语言。再自命不凡的灵魂,以音乐为语言,倾诉都将变得合理而动人。
今年美泉宫音乐会的主题是“Yearning for Distant Places”――向往远方。
夕阳力道很足,天光尚且透亮,《西西里晚祷》第一主题伴着粉色余晖响起,均匀涂抹每一道音符。铜管与弦乐层层堆叠,悲戚旋律委婉流淌,不断沉沦,冗杂沉重的情感诉尽求而不得,重重敲击每一个听众的心脏。
直到第二主题戛然而止,余晖恰恰在这一刻燃尽,整座美泉宫的灯光尽数亮起,如同在夜幕中绽放的焰火,霎时间将整个空间照得无比辉煌。
祁斯年就在这时大步上台,黑色燕尾服包裹身躯,显得腰背挺拔,双腿修长。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全场保持着鸦雀无声的礼仪,却依然有一种热烈激动的情绪在无声蔓延。
白朗的视线忍不住凝固在他英俊的容颜之上,心里小声说:“这也太帅了吧。”
舞台上的Sean Chyi,与白朗认识的祁斯年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他在指挥台边站定,对着观众席欠身致意,看起来斯文而高贵,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白朗随着祁斯年的动作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踏着a小调昂首而来,钢琴在一个变奏后随之跟上,以简单低音和弦相和,乐队所有成员集体收声,祁斯年骄傲漂亮的音色如同第一缕朝阳,破开前两个主题的死亡与悲戚,带来一声高呼:还有未来!
小提琴轻松欢快的第一主题结束,八个超高难度魔鬼变奏随之而来。祁斯年右手琴弓迅速拉奏,左手高把位拨弦,拉出绝妙动听的自然泛音,将所有人的心神推向高远的云层之上。
白朗的心随着通透的琴声上下浮沉,不由自主向着维也纳的西南方飘去。他似乎看见曦光乍破,远方的阿尔卑斯山脉化成流线,晨光镶嵌其中,自山脊线上奔涌而来。
――整场音乐会里,属于祁斯年的乐章承担了最重要的情感转折:从悲壮到希望。主题“向往远方”在小提琴几个横跨八度以上的coda中得到最后的升华。
白朗知道,或许到不了明天,等今晚的演出结束,又会有铺天盖地的报道不吝用最夸张的语言来赞美Sean Chyi。称赞他魔鬼一般的天赋,称赞他熟练高超的技巧,称赞他与生俱来的音乐灵性与收放自如的表现力。
然而白朗的思绪回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薄荷绿的走廊,熔金般的阳光,逆光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当时的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触碰到。
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签名门票。
万众瞩目的小提琴手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琴弦下流淌出的每一颗音符都被镀上了金芒。台上的祁斯年结束了属于他的乐章,手臂缓缓垂下,迎接此起彼伏的喝彩。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目光准确对上台下白朗的视线,露出了一个微笑。
白朗忍不住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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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乐圈基本维持着上个世纪的传统,演奏结束之后都会有个After party,原意是供各位演奏家休息交流之用 。这一传统传到了北美,倒有些变了味道,不仅有香车宝马赞助商,还有红毯记者和长枪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