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的,他坐起身来,差点让禅院惠从身上滑下去,幸好被他及时兜住。而闯祸的小海胆毫无危机感,努力地伸直了手,想要抓他的头发玩。他无奈地弓起身子,把自己的身高压缩了些,任由肉乎乎的小手在耳边动来动去。

把自己化身为巨大的婴儿玩具,难免会有些无趣实际上是相当无趣。甚尔左右瞄了瞄,视线落到了五条怜的身上。

没有了闹腾的小小负担,她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一路小跑到婴儿床边的小桌子旁,脚步声听起来也是清脆的哒哒哒,驾轻就熟地轮流拿起一堆东西开始摆弄,看来她终于快要成为带孩子的熟练工了,虽然直到现在甚尔也不确定让一个小屁孩照顾另一个小屁孩是不是好事。

打个懒洋洋的哈欠,顺便把怀里的禅院惠往上提一提。有些奇怪,他似乎看到五条怜的动作僵住了。

不,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就像按下了暂停按钮,她变成了一道完全不动弹的剪影,连呼吸都停下了,只有瞳孔在微微颤抖着,紧盯住客厅一角。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角落里貌似有极微弱的咔嚓咔嚓声,片刻后就消失了。

考虑到乱糟糟的家里可能会出现的东西,甚尔默默移开了视线,决定把这声音当作幻听。

逃避事实显然不是什么靠谱的做法。才刚从“家里存在着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这一念头中剥离,忽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冲过来好消息是,这回总算是人类闹出的动静了。

并且是名为五条怜的人类,左右捧着奶粉罐,右手攥住奶瓶,一路狂奔到他身边,脸色比她一路上洒落的几摊奶粉还要更加苍白。

“甚甚甚甚尔先生!”结结巴巴,颤颤巍巍,连头发都紧张到立起来了,“刚刚,有个黑色的东西,好大,从客厅里跑过去了!”

甚尔疲惫地揉揉眉心。

说实在的,他还是不想面对这个噩耗。可眼前的小姑娘都害怕到快要抓着他掉眼泪了当然了,她并没有真的抓住他的手臂也,没有真的哭出来,估计是因为甚尔本人比他家里的莫名生物更恐怖一点吧这样的现状摆在眼前,他大概没办法再维持神游天外的状态了。

看看疑似怪异生物出没的客厅一角,再看看哆哆嗦嗦很想躲到自己身边但还是坚持着挺直后背的五条怜,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看到老鼠了吗?”他问。

“老鼠?唔……好像不是,没有那么大。应该是……”

五条怜伸出手来,想要比划出自己所见到的那个诡异生物的大小,可手里都是东西,实在腾不出空来,只好努力地抬起手,竖起大拇指给他看。

“比这还大!”她夸张地瞪着眼,“像是一只黑色的虫子,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哦?”

甚尔沉默。甚尔思索。甚尔质疑。

“我家不可能有蟑螂。”

甚尔如此断言。

现在,落进“沉默思索质疑”循环中的那方,变成了五条怜,只是她实在没法直白地把“蟑螂就是喜欢生活在你家这种乱糟糟的环境里!”这一结论说出口。

既然甚尔本人不愿承认蟑螂出现的事实,那只虫子也就没办法被定义为蟑螂了,暂且称之为“巨大黑虫无名氏”吧。

改变名字并不能改变虫子本身的存在,对于虫子的恐惧之心更不可能轻易消失。五条怜还是窝在他旁边,紧紧抱着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像尊雕像,连小海胆在咬她的衣服都没发现,直到被他喊了一声,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

“怎怎怎、怎么了?”

一开口,还是结结巴巴的。

甚尔苦闷地挠挠头:“你打算一直坐在这里了?不是还有事情要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