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封行云入门起,针对他的恶意就没中断过,那些微小却直白的恶意像是不慎掉进鞋子里的碎石子,不致命却硌脚。

而封行云在神华仙宗的每一天便都是踩在这样细微的疼痛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开始时他的确觉得无所谓,可疼痛却永无宁日一般地每天折磨着他,使他逐渐感到疲惫。封行云开始越来越排斥一个人出行、越来越讨厌去学堂上课,到后来他甚至恐惧独自出现在多人的场合。

他一直试图回避自己的孤独,因为好像一旦直面它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与失败。可惜逃避非但没有用,反而让他日复一日地心力交瘁,直至最后不堪重负,被彻底压垮。

那封未完的信,便就是写在明月卿来他身边的前一夜。

那时的封行云已经彻底认输,准备放弃在仙门求学,重新回到凡间。可是明月卿的到来却让他重新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希望,也正是因为对方,他才一路走到了今天。

无论明月卿是个怎样的人,他都陪自己度过了许多个本该孤独的夜晚。更别提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故而封行云已经想好,他不打算去追究对方背地里曾对自己做过什么、此前又在心中怎样看待自己,他决定待回去后就开诚布公地同明月卿说清楚,接着就向掌教申请更换学舍,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算是好聚好散。

彻底想明白之后,封行云顿觉轻松不少,正好此时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便大致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去客栈外换身行头,再买几个便宜饼子充充饥。

封行云刚把房门推开,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样,紧邻着他住的薛灵羽也恰巧踏出了房间。

跟封行云睡饱一觉后的神清气爽不同,薛灵羽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糟糕,眼底的乌青更是浓郁得有些好笑。

封行云只当是这里的天字房床板也太硬才使得薛灵羽没睡好,因此他简单同对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下楼外出。

“快入夜了,你要去哪儿?”薛灵羽耷拉着两个黑眼圈,环着双臂倚着门框语气不善地质问。

“出去换身衣服,你的不合身。”

谁知薛灵羽闻言却幽幽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阴阳怪气起来:“呵,要饭的还嫌饭馊了?你连客栈都住不起,难道衣服就买得起?”

封行云步履不停地下了楼,并没在意薛灵羽的冷言冷语,只轻笑着道:“我不买成衣自己裁。买块布料而已,能花几个钱?”

薛灵羽脸色黑得媲美锅底,他是有心要晾晾封行云,杀杀对方的锐气的。

可眼看着人都快走出客栈大门了也没回头看自己一眼,他到底耐不住性子追了上去:“我也要去!喂,封行云,你等等我!”

封行云在薛灵羽的陪同下逛起了京城。

要说这天子脚下的确繁华,红日西斜霞光瑰丽,从客栈出门后到哪儿都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一路上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就没停过,无论街头抑或巷尾都弥漫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坊市内的绸庄和布行更是数不胜数,扫眼过去一家更比一家气派恢宏,直看得封行云眼花缭乱。

不过封行云自知囊中羞涩,很多时候他路过庄铺却根本不进,看看店面便扭头走了。

跟他身后的薛灵羽起初还以为是封行云要求太高,挑了一路都没他瞧得上眼的,结果这么走了快半个时辰,薛灵羽才慢慢恍悟过来,只怕是封行云抠抠搜搜又犯了穷病,嫌贵不肯进去。于是他便咬着牙地将人硬拽进了最近的一家绸缎庄。

薛灵羽刚跨过门槛,店里的小伙计就极富眼力见儿,赶忙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客官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您来本店是想看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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