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封行云,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啊!”
从薛灵羽的幻镜中出来时,封行云觉得自己好像终于结束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像从天灵盖被人活生生凿开一个洞,刺骨的冰水便顺着血洞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倾灌,洞口的血肉都被冻得发僵变硬,起了冰碴。
骇人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五脏六腑,冷得他浑身发抖,后槽牙打颤,一时间竟连句整话都无法说出口。
在今夜之前,他从未怀疑过明月卿对自己的感情,因为对方不止是他的恋人,更是他此生第一也是唯一的朋友。
时至今日,他仍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与明月卿在神华仙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他又一次在课后被洛时序暗中堵住威胁,对方照旧说了一通不知所云的胡话,他听得不耐烦便打算强行离开,可惜那会儿他学艺不精,推搡间便受了点轻伤。
他手头一向紧巴巴,原想着回学舍后打点清水处理伤口,结果才刚推开门,就一眼瞧见了明月卿玉立在桌边的背影。
彼时他并未认出对方就是幼时救下自己的恩人,只以为又是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半神。故而哪怕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新舍友,他也仍冷着脸进屋,连句问候都吝于施舍。
可出乎封行云意料的,明月卿在见到一身脏污的自己后,非但未像其他人一样对他避之不及,反而主动上前递给了自己一方手帕,接着嫣然一笑,用白皙纤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下巴:
“你这里有些脏,擦一擦吧。”
在封行云的记忆中,明月卿永远光风霁月、碧血丹心。
明月卿不仅从未嘲讽、排挤过他,还毫不嫌弃地与他同吃同住,屡屡予他帮助。哪怕是偶尔的拒绝,也总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他不是不知道明月卿有时是在欺骗自己,只是过去他贪恋其中暗藏的温暖,所以才连谎言也甘之如饴。
可封行云千想万想却从来没想过,明月卿的温柔善良或许只是伪装出的假象,真实的他其实也跟其他人一样深深厌烦憎恶着自己……
甚至明月卿恨他恨到希望他去死。
身体重得似有千斤,可意识却轻盈得像片羽毛,封行云的视线不断上升直到被慢慢剥离出肉身,过往的一幕幕纷至沓来地涌入脑海。
看着记忆中容貌不变的明月卿,封行云却觉得对方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变得好陌生……
他看到初次相识的[明月卿]给自己递手帕,只是这次对方却不是温声细语地让他擦一擦,而是对他恶语相向:“滚远一点,你这样污秽又愚昧的凡人真是令我作呕。”
他看到当众击退薛灵羽的[明月卿]护在自己身前,但对方回身却没有安慰他,而是不屑地垂眸俯视:“若非担心你借此陷害羽儿,我真巴不得你就这样消失。”
他看到亲身为自己解淫毒的[明月卿]呆呆地听着自己的告白,可对方却并没羞红脸颊,而是满脸厌恶地看着他:“我才不会爱上你这样卑微下贱的凡人,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与你虚与委蛇只会令我倍感恶心。”
……记忆中无数巧笑倩兮的[明月卿]在这一刻齐齐扭曲了笑容,他们柔软的肌肤被定格成一张张僵硬的假面,细小的裂痕犹如蛛网一般失控蔓延,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万千个[明月卿]在瞬间崩坏破碎,轰然倒塌,于封行云的回忆中落下了猩红色的幕。
明月卿过去一直是封行云心中最特殊也最珍贵的存在,可直到今天他才终于醒悟,原来明月卿跟这里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
“封行云,你哭什么,我不准你哭!”耳边传来薛灵羽心急如焚的叫喊。
那一声声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