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星带着江云宪进店,挑了张靠近炭盆的四方桌。生锈的废弃铁锅里燃着环保炭,水波般的热意徐徐荡开。
“你想吃什么?”骆星问江云宪。
“都行,不熟悉这边,你帮我点。”
骆星找老板点完菜,回到碳盆前烤火。
长条的宽板凳,给人感觉只是旧,但不脏。她挨着江云宪坐下,摘了围巾,“这边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是夜宵店。一旦过了四点,就变成茶馆了。”
人一旦老了,觉少,醒得格外早。在家又空落落的,于是去茶馆喝茶,凌晨四点就有人上门,到了五六点,陆陆续续人便多起来。
江云宪自然地把她围巾接过来,握在手里,问:“大年三十也开门?”
路过的老板听见,笑呵呵答道:“就营业到今天,晚上回家做团圆饭了,初三再开张。”
骆星主动拿了两只粗瓷大碗,倒满茶,一杯递给江云宪:“你困吗?”
江云宪喝了口茶,说:“已经过了犯困的那个点,现在反倒没瞌睡。”
他指腹摩挲着粗粝的瓷碗,目光对上她眼睛:“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声音里带着点笑,有调侃意味:“态度太好了,让人受宠若惊。”
骆星:“……”
她安静两秒,说:“外公和小姨那边,我只说我们在交往,没说我们已经扯证了。”
江云宪点头,表示理解:“知道了,我不会说漏。”
又有客人推门进来,老灯泡晃荡两下,墙上影子浮动。
更多的人往碳盆边靠拢了,坐得拥挤,骆星离江云宪更近,肩膀擦着肩膀,他的声音就响在耳侧:
“你好像很容易愧疚。”
“有吗?”
骆星下意识想要否认。
“有。”
陪他来吃宵夜是一种典型的补偿行为。
江云宪淡淡总结陈词:“总是容易愧疚,又容易对别人心软,不要这样,会被利用的。”
“但对我心软可以。”
骆星微怔。
茶水中碎末沉沉浮浮,照见白净秀丽的一张脸,她嘀咕:“什么歪理。”
凌晨三点多,吃宵夜的人一桌接一桌地走了,老板开始收拾桌面残渣,雇工忙前忙后搞卫生。
老板走到骆星和江云宪桌前,问他们吃好没有。
骆星说吃好了,再坐坐。
老板说随便坐,顺带再给他们添了一壶新茶。
除了他们俩,门口那桌还有两个年轻人没走,旁边椅子上放着专业的摄影包。
吃完夜宵后一直在摆弄手里的相机。
骆星之前听章嵩说茶馆火过一阵,有外地人专门跑来拍他们老人家喝茶,还说不懂有啥子好拍的。
时间静悄悄溜走。
老板和店里的雇工前脚刚走,老板他爹后脚就来了,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灰色袄子,点起蜂窝煤,把七八个装满水的铝壶架上去烧。
骆星不困,但有点累,恹恹地朝旁边靠过去,江云宪伸手揽了一下。
长凳很宽,她索性躺下去,枕着他膝盖上的围巾。
江云宪低头,垂眸看着她,交错的阴影落在她脸上。
她侧过脸,鼻梁埋进围巾堆叠的柔软褶皱里,沉沉闭着眼。
四点零八分,茶馆的第一位老人上门了。
渐渐,人多了起来。
天光未亮,一室暖灯。
有人喝茶,有人唠嗑,有人抽着旱烟发呆,有人一大早找搭子推牌九。
江云宪在逐渐鼎沸的人声里,抚了一下骆星发顶,温声问:“不会真睡着了吧?该走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