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外面暴雨倾盆,轰隆隆的雷声在地底下震出闷响。

这道矿道原本就崎岖复杂,救援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他们,若是再等下去,雨势引发塌方,他们会被彻底困在这里。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现在出去。

“能走吗?”叶云樵问。

“可以。”秦知悯答。

“那我们现在一起回家。”

两人彼此支撑着,踏上了离开的路。

他们走过碎石,脚步深深浅浅,时不时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们走过积水,冰冷的水渗进鞋底,一步一步,带着潮湿的泥泞,沉重地向前迈进。

洞穴狭长而阴冷,探照灯的光束逐渐在他们身后淡去。

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沉闷,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整个世界吞噬。

他们只能依靠记忆在其中摸索前行。

但黑暗带来的不止是方位的迷失,还有它本身的恐惧。

叶云樵的脚步放慢了一些,甚至在踩上某块石头时,整个身体忽然哆嗦了一下。

他没有表露任何害怕,但秦知悯察觉到了。

他森*晚*整*理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叶云樵的手,用力地、牢牢地握住。

如同一根稳定的锚,将他拽住,定在现实之中。

叶云樵侧头,借着记忆中的方位,安静地望向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秦知悯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但这已经足够。

他问:“接下来的路,你会陪我一起走吗?”

秦知悯没有半分犹豫:“会。”

叶云樵停顿了一瞬,轻轻笑了。

“那我就不害怕了。”

他反手握住秦知悯的手,十指相扣。

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碾压声。

慢慢的,血腥腐烂的气息铺面而来,记忆里的噩梦开始在四周弥漫。

那些被埋藏在黑暗的声音,窸窣地爬上来,粘腻地缠上叶云樵的脚踝,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攀爬。

“阿樵。”

有人在耳边低语,这并非秦知悯的声音。

“阿樵。”

声音重叠,忽远忽近。

“你看看我们吧。”

叶云樵的脚步一停。

他看见了。

病床上的人,枯瘦如柴,费力地抬起手想要触碰他,最终却只能无力垂下,再无声息。

撞上墙壁的人,额角鲜血淋漓,眼底带着尚未散去的怒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被河水浸泡太久的人,被捞上岸时已经肿胀不堪,皮肤浮白开裂,再也看不出曾经英俊的模样。

他看见他的至亲挚友,都死了。

死在黑暗里,死在他的记忆深处,死在再也不会有亮光的地方。

叶云樵的呼吸开始急促,胸腔被恐惧一点点挤压,耳边的低语逐渐化作怨恨,化作深入骨髓的哀鸣:

“我们好想你啊。”

“你陪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别走了,停下来吧。”

漫长而永无止境的梦魇,让叶云樵生出了动摇。

他该停下吗?

如果停下来,如果跟着他们走,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已经走了太久,太累了,生与死的界限,似乎只差一个微小的念头。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