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曹震气急败坏地分辩,“锦儿跟她是一伙;处处回护着她,其情着实可恶。”

“你这话说得好笑,锦儿不回护她,还能回护你吗?”马夫人又问震二奶奶:“得要有人劝劝锦儿才好。”

“是啊!我又不敢回去劝她,怕二爷说我作贼心虚,得在太太这儿等着‘打官司’,只好请秋月去劝她。”

有秋月在,马夫人放心了;接着便将曹震指控她的话说了一遍,问她是怎么回事?

“不错!隆官一回来了一个多时辰;一回也待了很久。头一回是开八月半送礼的单子;今年年节因为老太太的丧事不送礼;去年八月半的单子,可又遍找不着,只好一家一家一面想,一面开,对了两遍,才弄清楚,花的工夫自然大了。早知道二爷暗底派了‘探子’在查,我根本不找隆官了。”

她一面说,一面留心曹震的神态;只见他“嘿,嘿”连声,知道他的伎俩尽于此了,因而又提高了声音说:“再一回是对帐。隆官今年经手领的款子,一共五笔;总数差了一千二百两没有着落;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让外帐房送了帐簿来一笔一笔对,到底对出来了。太太,你猜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猜得到?你说吧!”

“喏,”震二奶奶手一指,“是咱们这位二爷,从隆官那里挪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让他报在正帐里面。隆官忘了这回事;数目自然就不对了。”

这一下搞得曹震狼狈不堪――事实上是有这回事:隆官又何尝会忘了报这笔帐?不过早向震二奶奶泄了底细;此时却好用来反打一耙。

曹震一看官司快由原告打成被告了,不由得情急吼道:“不相干!那是另外一回事;隆官经手的款子,事后每一笔都报了的,何用这时候来算总帐?全是胡扯!”

“哼!”震二奶奶冷笑,“恼羞成怒了。”

这句话说到曹震心里,就像剥了他的疮疤;一时冲动,忍不住要用对付锦儿的办法来对付妻子。但手一抬,立即警觉,这一动上手,官司就输到底了,而一口气不出,这只手缩不回来;万般无奈,只好拿自己出气。

“我浑蛋!我窝囊废!”曹震一面骂,一面打;左右开弓刷了自己几个嘴巴。

丫头们都不敢笑,马夫人也觉得其情难堪,但震二奶奶却觉得这是个说话的机会,“你也不用这样子!”她平静地说:“我当这个家,里里外外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打着伙想致我于死地。”她转脸向马夫人说道:“如今我说请太太自己来当,别让我再为难。不过,这一回,又栽赃,又有暗探;我可是越想越害怕。等四老爷回来了,请太太跟四老爷商量一个章程,另外找人来接我的手吧!不然,我真不知道我将来是怎么个死法?”

听得这一说,马夫人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她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指季姨娘勾结了外人,设圈套来陷害她?果真如此,就太可怕了。

就这一念之间,她便用开导的语气对曹震说:“你别听人挑拨,没事找事;闹出笑话来,你自己也没有什么面子。四老爷不在家,外头都靠你;如果你这里先就生是非,只怕祸事不远。通声,你不能不顾大局!”

以此相责,令人气结;曹震像斗败了的公鸡似地,颓然低头。这时,在窗外已待了一会的秋月,方始走进来;却什么话也不便说,只是表示关切而已。

“锦儿怎么了?”马夫人问。

听得这一声,曹震才发现秋月,只听她说:“也就是哭一阵,诉诉委屈;莫非真的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说着,正眼去看曹震。

曹震内疚于心,突然有种冲动;站起来说:“我走了。”

“慢着!”马夫人问:“你上那儿去?”

“我回去。”

“你别又跟锦儿去